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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湛云葳往榻边过去,一本书抵在她的额上。
“做什么呢,湛小姐。”
她移开那本器谱,对上一双浅墨色,毫无情绪的眸子。
“越大人,你不会告诉我,让我睡地上?”
越之恒眸色冷漠,倒影出她的身影。
湛云葳开始觉得费解,要说触到越之恒的逆鳞,她自问这辈子做的事,还远没有前世过分。
前世两个人一开始就不和,她不仅扔东西砸过他,还骂过他,让他在外面丢了不少脸,把毕生词汇用尽,越之恒也只是无所谓地嘲讽一笑。
两人躺一起时,她还起过数次杀越之恒的念头,但他都只是禁锢着她,不让她动,并未伤害她。
大多数时候,不用与她共枕,越之恒甚至会自己去住书房和客房,将曜仙灵玉床榻留给她。
不许她睡床榻,这还是第一次。
到底哪里不一样,她这次更过分了吗?明明她先前与越大人处得还不错,远比前世好。
湛云葳思来想去,只剩一个可能。
她的视线从越之恒高挺的鼻梁下滑,落在他唇上。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就忘了,只是太过尴尬,不敢让自己记起来。
此前她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她与裴玉京订亲还不久,最亲密的时候,也不会到这一步。
她记得自己那日是怎样一点点撬开唇舌,将妖傀丹渡过去。
也记得他吞咽的模样。
无怪他生气,那种情况谁被迫吞咽都会觉得耻辱。原来越之恒对御灵师的厌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的渡药在越大人看来,竟然比妄图杀他还要难受?
此刻,她盯得久了,看见越大人的喉结滚了滚。
越之恒注意到她的视线,冷声道:“滚下去!”
湛云葳也觉得尴尬,连忙从榻边退开。她又发现,越大人前世其实也鲜少对她说这样的粗鄙之言。
他杀人时尚且会笑,对着厌恶之人也能虚与委蛇。
湛云葳说:“越大人,你要是实在生气,不妨也惩罚回来?”
他神色难看,狭长的眸一片锐利。
湛云葳想起灵域不得伤害御灵师的规定,难怪越大人有气没处发。
湛云葳只得换个主意,说:“越大人,我先前也是情非得已,你若实在是想起来难受,要不寻个丹修,讨来几枚丹药,忘了那日的记忆?”
她还想说,她也需要一颗。
只要两个人都不记得,这件事完全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越大人的回答是一本书冷冷扔在了她的裙边,无声呵令她闭嘴。
湛云葳理亏,这次出逃算起来她又占了便宜,平心而论,除了畏惧夜晚的邪气,她心情其实还不错。
但是湛云葳得强忍这种好心情,免得心情明显不好的越之恒更想杀了她。
于是她捡起那本书,出去找石斛要了几床厚实点的褥子,抱着回来铺在榻边。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越之恒冷冰冰地盯了她一会儿,在她快要铺好的时候,他才开口:“离我远些。”
“……”她也发现好奇怪,怎么偏就在榻边睡呢?
湛云葳索性站起来,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最后在窗边找了个位子,将窗户打开,褥子铺好,这样抬眸就可以看见汾河郡流转的繁星。
两人之间隔着屏风和纱帐,躺下后都没说话。
湛云葳心想,也不知道这几床褥子管不管用,但愿她不会邪气入体。
良久,久到她以为越之恒已经睡下的时候,那边传来冷淡又平静的话语:“湛小姐,你可还记得,先前承诺过答应越某一个要求?”
湛云葳愣了愣,想起回门的交换,说:“自然记得。”
“好。”越之恒闭了闭眼,“那越某需要你记住,今后不管你用何种方式逃离,对抗王朝。上次的事情,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仙门余孽逃走的后果他认,但这种事情,他只允许发生一次。
湛云葳叹了口气,她说:“我答应你。”
哪里还有下一次啊,越大人对此事避之不及,前世今生,她也没有肖想过越大人,两人必定能够保持距离到她离开的那一日。
湛云葳一口答应的时候,远没想到世事无常,人生比戏还荒谬,转折就在几日后。
第24章 维护
你今日在府里都做了些什么?
越之恒的伤又养了三日,到第四日的时候,他差不多恢复过来,进了一趟宫。
湛云葳在府中待着没事,干脆带着石斛在府中走走。
路上,她看见一群人捧着账册往二夫人院子里去,府中奴仆也明显比平日里高兴。
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今日有什么好事吗?”
石斛闷声说:“年中了,管事们来送账本和灵石,今日不仅会发放月银,还有裁缝来给府里的人做下一季的新衣。”
湛云葳见石斛脸色有异样,问道:“明明是好事,你怎么好似不太开心?”
石斛与湛云葳相处了一段时日,知道少夫人性情极好,本来这样的事不适合告知少夫人,她也不该如此不知满足,可她家中老父邪气入体已有很长时间。缓解的玉牌在王朝价格高昂,供不应求。她必须想办法攒够灵石,去换新的涤魂玉牌或是带父亲去丹心阁祛邪。
石斛忍住话中的委屈之意:“您有所不知,咱们院子里,所有的仆从,都比旁人院子月银少五成。不仅如此,何管家还总是寻着由头克扣奴婢们的月俸。”
就连每个季度的新衣,其他人有四套,石斛他们只有一套。
“怎么会这样?”
湛云葳前世一心想逃离越府这个“牢笼”,也没有石斛这个婢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为什么我们院子的人,会月俸更少?”
“何管家说,近些年不景气,咱们越家在王朝的铺面多有亏损。大公子平素炼器,用的都是最珍贵昂贵的物什,因此拨给院子里其他人的月俸,自然就要少些。”
湛云葳听了,只觉得荒唐。
别的铺子是盈是亏她不清楚,可越之恒的淬灵阁,一件法器千金难求,别说养一个院子的奴仆,就算养十个越家也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越之恒还有每年王朝发下来的俸禄,彻天府也是不需要越大人养的,自有王朝拨款。
这笔灵石应该很可观才对。
“这些事情,你们没与越大人说过吗?”
石斛咬唇:“大公子平日繁忙,奴婢不敢。”
不仅她不敢,院子里其他人也不敢。事实上,被分到越之恒院子里的人,都是平素话少,又性子怯懦被排挤的。
不管在府内还是府外,越大人恶名赫赫,谁敢拿月俸这样的小事麻烦他?
何管家是二夫人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