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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烟雾弹,让他们误解。

他不在乎挨打。

地下室被冲破,他的肉身就是最后一只沙袋。

他不会让他爱的人被洪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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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羚躲在柜子里,泪流满面。

最开始她恐惧地睁大了眼睛,捂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到后来,她看了太久,表情接近于麻木。她知道没有人会来救他们。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眼泪不断地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像滚烫的沙子。她被埋进沙堆里,无法呼吸。

视线里最后的画面,是年轻男人转过头,嘴唇动了动,艰难地用口型对她说,不要看我。

这是剧本上没有的台词。

他知道她在看她。

可能他说完之后,还对她笑了一下,但因为不小心牵动了眉骨的伤口,看起来很狼狈。

这个笑容也变得非常难看。

光线和灰尘一同跌进他的眼睛里。

随后,他就被人群彻底地挡住。仿佛被丧尸潮吞没。一大群行尸走肉围着瘦弱的身躯,分食他的血肉和内脏。

她听话地闭上眼睛。

还是在哭,眼泪变成沸腾的海水,空气也融化成深红色,如血般沉重。

她等了很久,直到外面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才终于睁开眼睛。

施暴者们骂骂咧咧,砸烂了所有的东西,狂风骤雨地离开地下室。楼梯咚咚咚的脚步声,像心脏起搏器的怪异声响,像令人不安的倒计时。

她推开柜子的门,远远地看到周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离她好远。她只有一条腿,她站不起来,过不去。

她用力地捶打那条没有用的断腿,第一次这么恨自己是个废人。

愤怒和悲恸凌驾于她的身体,她想要尖叫、哭喊,但这些都没有意义。地下室里,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呼救声。

只有她能够救他。

她咬紧牙关,绷紧全身的肌肉,拖着那条没用的腿,一步步地爬了过去。

她试了很多。

摔倒,再爬起来。摔倒,再爬起来。

手臂用力到青筋竖起,每一根手指都像钉子,深深地扎进地面。

满地狼藉,到处都是碎片,碎玻璃渣扎到了她的腿,坚硬的地面裂开一张满是獠牙的嘴,将她吃了进去。

她很痛,但这点痛算什么,周竟比她更痛。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不久以前,这里还是他们的家,是新生活的开始。

现在一切都被毁了。

或许她都从来都没有过家。幸福只是幻觉,她不配拥有幸福。

她终于爬到了他面前。

年轻男人满脸血污,陷入昏迷。

他总是在躲她,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伤口,每天都磨蹭到深夜才回家。

但是现在她见到了他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

凑近来看,金静尧的确被打得很惨,额角有淤青,嘴角挂着血痕,眉骨间一道深深的伤口。

这并不完全是化妆。这场戏拍了好多条,他磕磕碰碰,每一条拍完都把旁边的人吓得不敢喘气。

不知为何,黎羚的耳边又响起骆明擎的声音。

“他是个废人、疯子,根本写不出剧本。”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她将他抱在怀里,搂着他的头,帮他清理伤口。他的血沾满她的手、她的身体。她低下头,聆听他微弱的呼吸声,颤抖的嘴唇贴住他的眼皮。

风掠过她耳边,天地间只剩下彼此。他们紧紧相偎,轮廓的边缘变得模糊,被血肉、泥浆和泪水雕塑成新的形状。

没有人能够再将他们分开。

他们终将融为一体。

第43章

终于喊了卡。

片场还是很安静,没有工作人员过来打扰。

地下室乱得几乎让人害怕。满地的残渣、碎玻璃,被打烂的家具,沾满血的地毯。奄奄一息的白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勉力挤进来,灰尘在光线下飞扬。

一只鲜红的苹果咕噜噜地滚到地上,滚到他们脚边。

金静尧睁开眼睛。

黎羚依然将他抱得很紧,双手搂住他的头。

她闭着眼睛,还在流泪,哭得指尖发颤。手在抖、浑身都在抖,像震颤的大地,地心深处的心脏缓慢地跳动。

他沉默地看着她,是比摄影机更近的距离。

她好像很爱他,汹涌的、源源不断的爱意。

但他知道这样的爱是阿玲对周竟的,和他无关。他只是非常幸运地借用了另一具皮囊。

阳光一寸寸地爬上斑驳的墙面,照过黎羚的脸。泪水漫过她的双眼,像最纯净的钻石。

有人告诉过她吗,她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

也许没有,应该没有太多人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

她对9787532754335说过,她拍戏是不喜欢哭的。哪怕何巍一遍遍地将她丢进水里,她也很倔,不肯哭给他看。

所以,金静尧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她拍自己的电影,总是在哭。

他没有在剧本里这样写过,也没有这样要求过她。

她哭了太多次,以至于让他产生怀疑,她就像是吞下毒药的美人鱼,会在日出时融化。

然后将满地的刀尖留给他。

每一次在片场看到她哭,他都会觉得心脏不是很舒服。

现在更不舒服。跳动得很怪异。

金静尧在她怀里轻轻地动了动,其实没有真的想要做什么,已经令对方产生恐慌。

黎羚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将他的脸贴近她的胸口,是完全保护的姿态。

她入戏太深,还没有能从阿玲的角色里走出来。

指尖深深陷进他的皮肤里,像是要在他身上撕开一道口子。眼泪打湿他的脸、脖子和肩,像粗砺的沙子,磨得他刺痛。

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接近于疼痛的幸福。也许他也没有出戏。

他轻轻地张开嘴唇,接住她的眼泪。

还是很咸。

就当他吻过她的眼睛。

监视器前的人,都屏息望着镜头里的一对男女演员。

某种奇怪而胶着的气氛,像冰冷又滚烫的海浪,弥散在空气里,是苦咸的。

黎羚在哭,哭得几乎忘我。而金静尧被她抱在怀里,反而十分冷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和冷静,几乎让人害怕。

假如他现在要扳过她的脸去吻她,或许也不会太让人奇怪。

但可想而知,他并不会这样做。

金静尧微微起身,反过来抱住了她,轻轻拍黎羚的后背,对她说:“没事的。”

“都是假的,不要怕了。”

他的语气也很温柔,只是淡淡地透出了一种有别于周竟的冷淡自持和清醒。

黎羚愣了愣,可能的确稍微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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