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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货就给沪上的妇女儿童慈善机构捐赠十法郎(注),故而这是一次实打实的慈善性质的活动,新闻一见报,好些同学想报名,我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听说董小姐还会以获得冠军的选手的名义捐赠一批物资,所以就——”
陆世澄一直没有打断闻亭丽,但听到这儿,他从衣兜里取出了那支他随身携带的自来水笔。
闻亭丽下意识屏住呼吸,他却只写了一行字。
【我对闻小姐的胜出很有信心,但我还有客人要见,如果闻小姐没有别的事,我叫他们送你出去。】
闻亭丽望着那行字好半天没吭声,她都要怀疑这些日子陆世澄是不是专门研究过她了,不然他怎能每一次都精准地截住她的话头,还叫她发作不得。
疑惑间,她察觉到陆世澄的目光。
再耽搁怕是要叫他起疑了,她只得痛痛快快起身:“那我就不打搅陆先生了。”
她心满意足将报名表收入书袋,起身随管事向外走,这时,陆家下人领着两位客人从花墙后转出来,闻亭丽一抬眼,愣住了。
其中一位是孟麒光。
孟麒光似乎也很意外,望一望闻亭丽,又睨向那头的陆世澄,没作声。
孟麒光旁边那青年男子却是眼前一亮,把闻亭丽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笑着问孟麒光:“这就是那位闻小姐吧。”
闻亭丽好奇,那男子忙作自我介绍:“在下姓高,叫高庭新,是筱文的大哥,筱文回家经常说起她学校里的同学,闻小姐之名,高某早有耳闻。”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高家大公子,霞飞路那家新开的逸菲林百货公司的老板。
“高先生好。”她客套地打声招呼,继而对孟麒光点点头,便要越过二人身畔向外走。
高庭新却笑嘻嘻拦住闻亭丽:“闻小姐请留步。”
陆世澄在旁看着,冲陈管事使了个眼色,陈管事含笑过来制止:“高公子,闻小姐既是务实中学的学生,同时也是陆公馆今日的客人,还请阁下——”
高庭新忙对陆世澄说:“陆公子别误会,高某绝对无意冒犯闻女士,只是今日高某要同陆先生商量的一件事,与务实的这位闻小姐多少有些关系。原本我也打算稍后去找她,凑巧在此遇见,那就再好不过了,如陆先生不介意,高某想请闻小姐留下来一起说几句话。”
说着又对闻亭丽一笑:“十分钟足矣。”
闻亭丽听得一头雾水,但这人既然搬出了高筱文,若是掉头就走未必也太不礼貌,况且,这可是个留下来旁听陆家业务的绝佳机会,于是“勉为其难”点点头:“高先生请说。”
陈管事趁机说:“三位,天气太热,那边有茶,请移步到那边说吧。”
高庭新坐下之后并未贸然开腔,而是细细端详一番闻亭丽,转头对陆孟二人笑着说:“我听我妹妹说,闻小姐从前在秀德念书时是校花,到了务实之后,又成了务实的校花,今日一见,此言非虚。陆公子,麒光,你二位所见如何?”
陆世澄转向一边看着远处的鸽子。
孟麒光自顾自垂眸喝茶。
高庭新却是兴致不减:“听说闻小姐已经打算报名参加欣欣百货的选美比赛了?”
闻亭丽大方承认:“对。”
“报名表还未递上去吧?同是选美比赛,闻小姐何不参加我们逸菲林即将举办的‘美之韵‘选美比赛?规模比欣欣百货的‘沪上之花‘更大,更引人瞩目,奖金也比欣欣给的多出整整一倍——”
闻亭丽一愣,还没正式开赛高家就忙着挖墙脚,这算是恶意竞争了。不过反过来一想,逸菲林刚开张,欣欣百货就忙着举办大型的选美比赛打击逸菲林,这在高家看来,无疑也是一种挑衅。
她无意掺和两家的是非,便笑问:“不知道高先生举办这次比赛的宗旨是什么?”
“自是选出全上海最丰容盛鬋的女子了。”高庭新,“评委全是男性,保证眼光毒辣。”
闻亭丽一听就失去了兴趣。
高庭新却自顾自说得起劲:“高某敢保证这将是历年来最轰动的一次选美比赛,胜出者不可以名利双收,而且——不瞒闻小姐说,逸菲林不久将在虹口开办一家大型游乐场,我和孟先生是股东之一,今日我们来拜访陆先生,就是想看看陆先生是否有兴趣也参与投资。如果闻小姐这次在选美比赛中胜出,不仅逸菲林的百货橱窗会挂上闻小姐的挂历,将来游乐场也会与闻小姐签订长期的肖像合约,这可是一笔持续的收入,会一直维系到数年后合约终止为止。”
听完这儿,闻亭丽不得不承认高家人相当会做生意,高庭新似乎专门打听过她家的底细,知道这会儿对她来说钱是最诱人的条件,这些话的确让她有些动心。
但她还是倾向于去欣欣百货参赛,毕竟这场比赛是在刘亚桥小姐的推动下达成的,而且,她也更欣赏欣欣这场比赛的宗旨。
“多谢高先生盛情相邀,可是欣欣百货给出的条件也很诱人,我恐怕……”
她踟蹰了许久,最后还是摇摇头:“我恐怕不能答应高先生的请求。”
说着便起身说:“我就不打搅各位谈事情了,我先告辞了。”
高庭新万想不到自己开出这样的条件还没叫闻亭丽动心,眼看她要走,匆匆撂下一句:“我去送送闻小姐,麒光,你跟陆先生先聊。”
他追上去没多久,就听到花墙后头传来一声惨叫。
陆世澄微吃一惊,孟麒光则猛地推开椅子起了身。
“我去瞧瞧。“陈管事疾步带人过去。
下一瞬,陈管事扶着闻亭丽从花墙后绕过来了。
闻亭丽面色惨白,脚下还一瘸一拐的。
高庭新有点惭愧:“本想跟闻小姐再说几句话,没想到竟吓得闻小姐绊了一跤。看样子崴到脚了,这可如何是好。”
闻亭丽摆摆手:“都怪我自己不小心,高先生不必自责。”
陈管事令人扶住闻亭丽,对陆世澄解释说:“阿诚做事不够细心,花墙后头的石头散了一地,闻小姐刚才走得太急,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了,手脚全都擦破了皮,只怕还伤到了脚踝,我马上请路易斯大夫上门帮闻小姐看看。”
孟麒光从刚才起一直没吭声,这时冷不丁对高庭新说:“何必让陆公馆帮忙找大夫,人是你吓倒的,你好意思袖手旁观么,还不快亲自把她送去医院?”
高庭新如梦初醒:“是是是,此事因我而去,我这就开车送闻小姐去医院。”
陈管事叫去的人早已经回来了:“已经叫人给大夫打电话了。”
说话间用请示的目光看向陆世澄,眼看陆世澄没有反对的意思,陈管事忙令人将闻亭丽送到客室等候。
闻亭丽半推半就地被送到了一楼东侧的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