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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第二个即将爆炸的行星系统的时候,螺丝咕姆从巨大的落地舷窗前转过身。

空间站里的办公桌前空空荡荡,刚从午觉中睡醒的工作人员们睡眼惺忪,闲聊起午睡的梦境。

“我数到一百只绵羊才睡着。”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羊么?”

“仿生人会喝醉么?”

“仿生人会不会醉不知道,但是……”

闲聊的空间站人员隐晦地向螺丝咕姆那边示意,随后悄声说:“听说,螺丝咕姆先生醉过。”

“真假的?”

“无机生命的结构也会产生‘醉’这种状态吗?”

“黑塔女士是这么讲的:在自家星球门前捡到看起来是野生的自闭小孩,很有责任感地想日行一善,结果对方其实是一个熊孩子,制作出一种能够更改无机生命体认知的类酒精机油,一脸嚣张狂笑的表情,喝倒了一大帮无机族类——包括这颗行星的主人。”

“……想笑。”

“不过微生柳女士醉倒——还没见识过是什么样子。”

“我有幸见识过一次。”

最有资历的一个老研究员表情严肃地这样说,皱起眉头,看上去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

但是年轻的好事者们一下子就把他围了起来,每个人都兴致勃勃,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催促:“讲讲!讲讲!”

“前不久吧。”老研究员说,“银狼入侵的那天,微生柳女士也在。”

银狼,星核猎手,朋克洛德年轻的骇客。

在与螺丝咕姆的数据战中悲惨地失去了76个游戏账号,并于空间站到处留下自己的喷漆。

而微生柳女士的小房间受害程度最为严重。

两个人似乎很熟稔的模样,与外面紧张刺激的追捕过程相比,完全称得上是风平浪静。

当时银狼一脸不耐烦地举着花洒站在旁边,表演空气浇水。

而微生柳阴暗地缩在盆栽旁边,眼睛里发出诡异的光。

“……呃,所以微生柳女士喝醉之后,以为自己是一棵应该被种在泥土里,并且会闪烁光芒的某种荧光类植物?”

“不愧是微生柳女士!就连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也想用另一种视角看待世界的反面!”

“……不是。这也能夸?”

“好可爱——啊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很有趣,一种植被,很有趣。不知道等她喝醉之后,我能不能带一个空的花盆拐卖——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其实空的花盆也不是不行——所以哪里还有花盆卖吗?”

“……”

“空间站不是法外之地。”

在严厉警告了某些狂热分子“你也不想被微生柳女士的社交模型拒绝吧”之后,并以博识学会的某位学者为例证,那几个人才很是遗憾地放弃了想法。

他们的聊天没有主题,很快又绕回去。

“好好奇。无机生命醉倒是什么样子。”

“想想就行了吧。我可还想继续上班拿工资。”

“看那个野生的熊孩子什么时候回来了。”

“……你这么称呼,小心会被打。”

“好歹都过了这么久了!得回家看看啊!你们看——”

说话的人指了一下那个舷窗外静立的高大人影。行星爆炸的光芒映照下来,从他脚边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逆光的碎片环绕在玻璃窗边,细碎得如同一场厚重思念的大雪。

“关爱空巢螺丝。”

其中一个人语气沉重地说。

“以往,微生柳女士离开过这么长时间吗?”

“也不算长吧。只是相聚的时间格外短暂。所以显得不怎么见面。”

“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很正式地道别呢……”

“在想什么啊?毕竟很快就回来了啊?”

“可是对她来说,这里能算作她的家吗?”

“微生柳女士……好像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故乡吧?感觉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接下来的讨论逐渐向着“家”、“故乡”的名词解释以及各类哲学含义研讨会去了,直到艾丝妲发来新的指令,短暂的摸鱼时光匆匆结束。大家各自去忙自己的工作。

行星爆炸过后产生的余烬,如同蝴蝶一样纷飞环绕在空间站之间。

螺丝咕姆静静地注视这颗星体的湮灭。

随后抬手,掏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

微生柳。

年龄不详,阵营为天才俱乐部,本体应该是宇宙中的最小组成部分,善于构建性格模型,但某种时刻上因为本人的特质,会引发一定程度上的混乱。

总之,现在就是这种麻烦的时候。

景元单手在屏幕里输入发帖。

#罗浮杂俎##知识科普#【主题】:一棵树的新陈代谢时间大概是多久?

——之所以单手打字,是因为另一只手正牢牢地摁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制止她往别人家的花坛里跳进去。

从工造司的考场出来,一场考试考得还挺惊心动魄,以为就此便是结局,没想到这一段回家的路才是真正的开始。

之前微生柳和景元随意地聊着天,虽然偶然会迸发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语和句子,但还是在接受范围内,景元也觉得有趣。

然而拐过转角,微生柳与一个在阴影里阴晴伞的机巧看对上了眼。

这时旁边聊天的狐人少女正兴奋地讨论最新小说的章节。

“……你知道,有时爱情就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东西。”

“两个萍水相逢的人,甚至都可以不是人,视线对上便天勾地雷火,两手一拉便是床头鸳鸯戏——”

“哎呀!哎呀!”

她们嘻嘻哈哈笑闹着跑远了。

像是一语成谶,微生柳定在原地,注视角落里的阴晴伞机巧。

这个机巧是某个工造司匠人的制作,学名是[工造司民用维修单元甲型],不知为何,该机巧简称自己是一朵蘑菇,而它的造物者称呼它为忧郁诗人。

“你看着我干什么?哦。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一个蘑菇?你已经看了这么久了。”

微生柳深有同感:“你好,蘑菇。我是一棵柳树。”

“你是一棵什么样的柳树……我无法识别。但你不是我的同族。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但我们可以种在同一片土地里。”微生柳慷慨地说,“我可以把泥土里的养分和营养分你一半。”

“你对别的蘑菇也这么好么?”

“噢。我好悲伤。”

景元:“……”

而他只是一个不能掺和他们这种植物谈情说爱的人类罢了。

贸然插手进他们的对话算不算一种破坏生态的行为?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如果再不阻止这朵蘑菇与这棵柳树的交流——旁边路人如同注视魔阴身一样警惕地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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