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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游,你脸色很差。”

慕朝游细细打量了一眼王道容的神色。

王道容似乎隐约觉察出她的警惕,未免吓到她没有冒然上前,而是静静地任由她回望。

少年乌发如绕颈的蛇,双眼如黑到浓处转青,肌肤犹如死人骨白,像是玉做的骨骸。

他的眉眼太过秾艳凉薄,艳丽到了深处,少了几分生气,变成了森森的鬼气。又因为性格安静温驯,心如冰雪般剔透,喜怒从来不形于色,更犹如勾魂夺魄的艳鬼。

慕朝游顿时陷入犹豫,一时之间她竟看不出他到底是人是鬼。

“没什么。”她最终还是选择摇了摇头,以免打草惊蛇。

“这里的雾气越来越大了。”王道容说,“此地不可久留,先上车再说罢。”

慕朝游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她看着王道容,思维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她知道王道容生得很好看,她就是个没出息的颜狗,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美人。

但她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被少年迷得晕头转向,她的眼睛都快长在他脸上了。

两人走到车前,王道容忽然停下来无比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慕朝游的内心隐约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可他的手微微凉,怀藏瑾玉,手握宝瑜也不过如此吧?

交握的掌心仿佛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她舍不得松手,只想这样长长久久地握下去。

自少年身上飘来一阵淡淡的兰麝般的芬芳,这熏香仿佛能够乱人心智一般,她糊里糊涂,懵懵懂懂,浑身飘飘然,几乎快要沉醉了。

走着走着,眼前的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座高屋华堂。

王道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少年身上白色的道袍也变成了一袭庄重的爵弁服。玄色丝衣,纁色下裳,着赤色舄。

慕朝游终于努力挣扎出一丝理智来,“等等,王道容?”

王道容侧眸望她:“朝游可是反悔了?”

“反悔?”慕朝游愣了愣,鹦鹉学舌般,迟钝的重复着。

王道容素日里冷清的眉眼此时沉静若海:“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朝游便是今日反悔,容也绝不让步。”

可她总觉得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劲,思维像是跌入了一汪无尽的泥沼。

可王道容没有给她深究的时间,他牵起她的手一同迈入了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新屋之中。

走了几步,王道容忽然觉察到慕朝游不动了,她像一根木头一样硬邦邦地错戳在原地。

就在他的手扶上她肩膀的那一瞬间,慕朝游忽然如惊弓之鸟一般拂落他的手朝外跑去!

“王道容”收回手,却也未追,像看一只笼子里的兔子一般,看着慕朝游跑了出去。

慕朝游刚跑出不过三步远,便“砰”地好像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她额头传来一阵剧痛,皱眉睁开眼,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视野天旋地转。

……睁开眼?

……她不是一直睁着眼的吗?

黏着迟钝的思绪在这一刻终于挣脱束缚。

慕朝游怔怔地抚上前方的黑暗,伸出手,曲起手指敲了敲。

咚咚咚。

硬邦邦的。

慕朝游猛然回过神来,一颗心也随之跳出了喉咙口。

她这是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几尺见方的窄小空间内。

急促的呼吸迅速消耗着黑暗空间里的氧气。

她大脑嗡地一声,一个不祥的答案呼之欲出。

……这是棺材!!

第013章

或许从白雾涌起的那一刻,她就陷入了鬼魅的陷阱。

假扮王道容的那个鬼物似乎有蛊惑人心之能。

仰躺在棺材里,慕朝游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

难怪她方才隐约总觉得不对劲。

因为王道容绝不会主动牵起她的手,也绝不会同她成亲,说出那般郑重而决绝的爱语。

而她,也从没想过要和他成亲。

喜欢王道容,并不代表要与他产生亲密关系的。

慕朝游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往怀里摸火折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周阴气弥漫,火折子压根打不着。

无奈之下慕朝游只好又去摸怀里的符箓,孰料这一摸好像摸到了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好像是手。

“啊、啊!别过来!!”女子受惊时的尖叫伴随着细小的呜咽自耳畔传来。

“呜呜呜。”

这个声音!

慕朝游怔了一怔,心飞快地漏跳了一拍,细细分辨了片刻,“顾娘子?!”

那个哭泣的女生陡然顿住了,紧跟着黑暗中传来了顾妙妃仓惶的嗓音,“是谁?谁在哪里?”

慕朝游捻起一张符箓。

符箓无火自燃,“腾”地亮起一簇明亮的火苗,照亮了狭小黑暗的空间。

顾妙妃瞧见是她,又惊又喜,一双眼噙着热泪道:“慕娘子?!”

亲眼见到顾妙妃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慕朝游一愣之后,精神也为之一振。

谁能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和王道容苦苦寻而不得的顾妙妃就在眼前?

遂忙不迭追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就你一个人吗?”

火符燃起的火苗能保三日不息,一小团炽热的火光悠悠地漂浮在半空,慕朝游往顾妙妃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其他人的存在,不禁问道。

她不说这话倒还好,一说这话,顾妙妃面露痛楚之色,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我不知道,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慕朝游安静了一瞬,知晓顾家那些下人许是凶多吉少。

哪怕素未谋面,也难免令人心情低落。

“顾娘子也是为了救我。”她强打起精神,柔声安慰着面前抖如鹌鹑一般的少女,“这因果也该由我来承担。”

顾妙妃惨淡地摇了摇头,凄声说,“慕娘子不必安慰我,我不能害了他们却连承担的勇气也没有。”

见惯了这个时代世家大族草菅人命,不把庶民百姓当人的一面,顾妙妃倒也算难得的清流。慕朝游软着口气耐心安慰:“娘子不知他们的去向,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丢了性命。”

顾妙妃:“慕娘子如何在这儿?”

慕朝游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是被捉来的,想了一下,只好说,“我与王郎君闻说娘子失踪,前来救人。”

顾妙妃此时惊魂未定,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她的情绪。

又说:“娘子且安心,王道容与贵府上都带了不少人马帮手,听闻令堂也已经连夜去请道兰大师。”顾妙妃虽知晓这都是些宽心之辞,但听到父亲的消息,却还是稍稍振作了精神。

“那慕娘子我们如今……”她迟疑着问,“要怎么办?”

怎么办?

慕朝游也想问怎么办。但此时此刻,在六神无主的顾妙妃面前,她是万不能表现出任何胆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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