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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陡然间被惊醒了,有些手足无措地抬起脸。
但那点无措却只在转瞬间,在与她目光相撞的剎那间,谢蘅微微颔首,下一秒,又是那处变不惊的温润君子模样。
“慕娘子。”
慕朝游问:“不知郎君着阿雉唤我何事。”
谢蘅顿时哑口无言。
何事?
能说根本没有什么事,只是胡乱找的一个由头吗?
谢蘅觉得自己病了。
这些时日他总是做梦,梦到鬼物肆虐的建康,当然也有浑身是血,蹙眉瞪眼,一双乌黑眼泛亮的慕朝游。
梦里不是慕朝游拉着他逃命,就是他神兵天降,横剑挡在她面前解她于危困。
甚至有一次,谢蘅还梦到他父亲又新纳了一个妾室,那妾室抬起头来,竟长着和慕朝游一模一样的脸!
谢蘅惊魂未定地醒来,终于确信,自己真的生病了。
他这段时日孤身往面馆去的频繁,因为是背着王道容和刘俭去的,总有做贼心虚之感。
至于到底去面馆做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大概只是想弄明白自己身上这些古怪的变化吧。
谢蘅自不情愿在慕朝游面前露怯的,只好强作镇定指着那碗鸡蛋面说:“不瞒娘子,我这些时日心心念念就爱娘子店里这一碗水引,有心献给母亲好叫母亲也尝尝,不知娘子可否不吝赐教这一碗膳方?”
对面迟迟没有动静
谢蘅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借口太拙劣?
却见慕朝游以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谢蘅:“……”
慕朝游:“?”她实在没想明白,谢蘅特地请她过来就是问她这个?
一碗平平无奇的鸡蛋面,她当然不会吝啬这其中的做法。
她只是奇怪陈郡谢氏的子弟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偏偏就和一碗鸡蛋面杠上了。
奇怪地看了谢蘅一眼,慕朝游便如实地将做法与他说了一遍。
谢蘅一双眼将她瞧着,慕朝游到底说了什么,他其实根本未曾听清。
他满眼都是她开合的唇瓣,嫣红的,像枝头新生的榴花。
正怔愣间,一道清雅温和的嗓音适时响起,“子若?”惊得谢蘅收神而望。
却见王道容不知何时从后院缓步而出。
一时之间,慕朝游和谢蘅都怔住了。
少年衣裳不整,领口大开,露出大片白如雪,润如玉般晃眼的胸膛,乌黑的长发凌乱地坠在腰后。芙蕖含露,媚态横生。
他就这样一副风流浮浪模样,堂而皇之现身人前。
谢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王道容在一众世家子弟之中可算清雅持重,今日如何这一幅浮花浪蕊的习气?
慕朝游跟他一愣神的功夫,王道容辄走到了慕朝游身边,柔声问他:“子若今日怎有空前来?”
他一双手绵若无骨,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慕朝游的肩上。
二人并肩而立,谢蘅这才觉处不对劲来。
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王道容的嘴唇好像有些红肿?
谢蘅眉头紧锁。
因为生父荒唐,对于这些男女之事他自小便被旁人敏感不止,只要看到父亲与那些姬妾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模样。
谢蘅就知道他们必定鬼混过了。
慕朝游仪态很齐整朴素,倒是看不出多少异样来。
唯独王道容。
谢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少年鬓角凌乱的发,潮红的双颊。
大脑一阵嗡嗡作响,“你们……”
王道容很淡地朝他弯了弯眉睫,“我与朝游?”
少年的面色倏地苍白下来。
慕朝游眼睁睁看着谢蘅面色遽变,吃了一惊,还当他突发了什么恶疾,“谢郎君?你没事吧?”
谢蘅却抿紧了唇,深深看她与王道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面馆。
慕朝游:……?这人到底干什么来的?
“他?”她不解地回望王道容。
王道容:“不必管他。”
谢蘅毕竟是他的朋友,王道容他都不担心,她一个外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慕朝游虽稍有不解,转念一想,很快便将此事搁了下来。
王道容似乎也不喜她将注意力放在谢蘅的身上,他拉着她的手回到后院,在无人可见之处,清冷如雪的少年垂着眼睫,将脸再一次紧挨着她的掌心。
“朝游。”他轻轻喊她,像是在提醒什么。
慕朝游不解其意,掌心下意识抚摸着他的脸,像抚摸一只小狗,“怎么了?”
王道容:“看我罢,就这样,一直看着我。”
“不必管谢蘅,也不必管刘俭,我只喜欢你看着我。”
第059章
一张惊心动魄的芙蓉面近在咫尺, 又说着一些暧昧缠绵的话语。
慕朝游当初喜欢上王道容多多少少都源自于这张漂亮得雌雄难辨的脸,她不自在地眨眨眼,支吾着嘴硬说:“……看得久了, 也没什么好看的……”
若不是她言辞闪烁, 王道容当真便信了她的话。
白纱下的眉眼浅浅地弯了弯,王道容也不去揭破她, 转而问:“朝游明日可有闲暇?”
天气越来越热,面馆里的生意也渐入了淡季。
慕朝游:“有是有, 有什么事吗?”
王道容轻声说:“朝游来京已久,想来还未曾游览过建康风景, 明日便由容来做东,带朝游一览建康盛景罢。”
此言一出, 慕朝游怔了一下,不自觉收回了覆在他脸颊的手。
“朝游?”王道容心里微紧, 他看不见慕朝游的神情, 但能觉察出她霎时冷落下来的情绪。
他起初不解, 隔了半晌才蓦然记起一桩旧事来。
“若朝游不嫌, 容可做东, 带女郎一赏元夕灯景。”
王道容倏地安静下来, 一霎无话:“……”
当时他不爱慕朝游。或者以为自己不爱慕朝游。自不会为她多考虑半分。
而今,他心里却不由浮现出一层浅淡的慌乱。
“朝游——”他微抿唇角,想要故技重施,再去拉她的手。
慕朝游却轻轻地别开了他。
眼前模糊的光线,令王道容难以分辨她如今神色, 这微妙的失控感令他心中慌乱更甚。
下一秒, 她的嗓音再度响起:“好啊。”清泠泠的,像山间自由的风, 又像咚咚的山泉淌过林间的山石,自然而又清越,疏阔而又自在。
王道容这才安心落意。
曾几何时,他的情绪受她牵引到了如斯地步?
这个念头只在王道容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秒便被他有意捺了下来,不去多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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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心上人相处的时光都是美好而短暂的。
而王道容的时间其实并不富裕,所以他珍惜与慕朝游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王羡虽然人在会稽,但他熟知儿子的秉性,父子俩给彼此找不痛快的行径倒是不谋而合,一脉相承。
早在离开之前,王羡就特地求了他嫡亲的兄长王群来约束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