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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亲信士卒面面相觑,一时都不太明白他缘何失态至此。

王道容颤抖着双臂紧揽住慕朝游,隔了一会儿,才平复了心境,拨转马头,沉声说:“走。”

黑夜之中,王道容不敢喘息,一路催马狂奔,仿佛要将内心的激越之情统统都抒发出来。

树影混沌如鬼影都从道旁飞驰而过,流云逐月,照一地落花松针,初春夜风翦翦轻寒。

王道容猛嗅一口春夜寒风,仍难减心头火热,他乌眉飞扬,喜形于色,心情激动难言,不由微微闭眸,放声慷慨长啸,嗓音清昂,声振林木,绕树不绝。

这一路打马狂奔,当奔至县廨时,王道容头发也早已在狂奔之中散开,他披散着头发,衣襟大开,衣裳不整的抱着慕朝游,直闯入县廨后院。

荒唐放旷作派将院中正在宴饮取乐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六郎?!”

“府君?!”

县令于芝与院内亲兵都忍不住诧异地围了上来。

王道容却抱着慕朝游,一路长驱直入,回到下榻的卧房。

于芝心里咯噔一声,忙叫不好,跟在他身后狂追而去。

卧房之中,正或跪或坐八个环肥燕瘦,姿容绝世的美伎。这都是今夜他特地为王道容备下。

那些美伎没料到有人突然闯入,纷纷花容失色,惊叫不迭,定睛一看。却看到个放达风流的美貌公子。

王道容神情漠然,视若不见,淡淡说:“滚出去。”

于芝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乍见这一幕也愣住了。

他那日送了五个美人予他,那时王道容怎么说的?

美色当前,青年唇角只浮现出一抹无奈的,清雅的笑影,温声说:“于县好意,容只能扫兴了。如今三吴战事未休,容实在无意于在此时吟弄风月。”

灯火漾漾在他眉眼间流转,映照他面容愈发清雅如玉,嗓音轻轻,不疾不徐。

饶是那几个女伎如何使出百般解数,王道容也都静静微笑,不为所动,他一袭白纱裹身,乌发齐整,正襟危坐,恍若灯影里浸着的一尊白玉神像,直教人不敢冒犯,

那副清隽温和,沈静端庄的君子形象也叫于芝印象一直十分深刻。

在场众人不意那个温雅动人的王六郎,竟会说出如此粗鄙之语,作出如此傲慢之态。

还是于芝先回过神来,大喊着叫女伎们都出去,自己也忙退出了卧房。退回庭院里,他心里仍砰砰作跳。

方才那一眼,虽然仓促,但他看得却很清楚,王道容怀里抱着的明摆着是个女子!

灯影幢幢映照在窗,于芝心里漏跳了一拍,浑身发软,鬼使神差地凑上前多瞧了一眼。

灯火中,王道容抱起慕朝游,见她浑身浴血,他心中一凛,因狂喜而发热的大脑如浇了盆冰雪一般清明了下来。

他大脑嗡地一声,一颗心顿时痛起来,她衣服上的血太多,已经干结成了一片片,王道容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那些败兵的血还是她自己体内流出的。他心里头发慌,又痛,忙抿了唇角,替她解开衣裳想要瞧个仔细。

屋外头的于芝吓得忙倒退了两步,心里感叹,本以为这王家六郎是个难得一见的礼法人物,雅致君子,没想到是个色中饿鬼。

素闻名士风流,行事荒诞无所忌讳,如今一看,果然诚不我欺。

这哪里是不近女色,分明是之前没送进他心坎,这不,他自己找的竟连一刻钟也等不及!

第125章

慕朝游昏昏沉沉中仿佛做了个梦, 梦到王道容朝她莞尔微笑,嗓音清亮如银,对她说, “朝游。好久不见。”

她立刻就陷入了个好似永远也挣不开, 逃不掉的梦魇,这感觉有点儿像鬼压床, 人的意识是清醒的,但身体动不了。

而王道容就是那抹艳色的鬼影。

她梦到自己被王道容抱着, 揽着,被他放到榻上。

她感觉到他顿了一会儿, 紧接着她的衣襟一松,胸前一凉。

她心中一惊, 王道容却一怔,没着急动, 他怔怔地坐着, 仿佛也陷入了一场梦魇。

隔了一会儿, 他才猛然惊醒, 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皙白柔软的手指轻轻地落了下来, 柔如一片羽毛,沿着她的锁骨,胸腹游走。指尖微凉,像一场细密密的春雨洒落在身上。

六年时间足够漫长,漫长到,王道容那水墨画般的眉眼都变得陌生起来。

他那双佛头青色的, 春月一般柔媚的眼,正目不转睛地, 赤衤果衤果地掠过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肉。

漫长到,再一次在他面前衤果-裎相对,也使她感到极为羞耻。

她手不能言,口不能动,耻辱之际,焦灼得恨不能在心里破口大骂,他到底在看什么?又要看到什么时候?

可王道容素来是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他目光炯炯,仍未移开他的视线。倘若他视线中欲望横生也便罢了,可他的目光一派坦坦荡荡的柔和清明,像三月天里的杨柳晚月,像初春一场小雨,那眼波欲说还休,是诗家的风花雪月,不是红尘中的欲壑难填。

他瞧她的身体犹如在瞧一卷画卷,眼里闪动着淡淡的心痛。

正因为他太过坦荡、笔直的视线,才使得她愈发羞耻焦躁。

她动弹不得,身如大地一般被迫在他面前展开,承纳春雨的润泽。

也不知王道容到底看了多久,久到她恨不得把他一双眼珠子抠下来的时候,他终于站起身,去墙角的矮柜里拿出了一瓶伤药。

他极尽耐心,包容地替她搽药,她身不能动,擦完这面,王道容便有条不紊地给她翻个面继续搽,浑如给孩子换尿布一样自然,慕朝游被迫面朝下躺在他的双膝上,羞耻得想哭。

她化耻辱为力量,努力地睁大眼,用尽全身力气调动那唯一能动的那根手指。暗搓搓地不知奋斗了多久,终于,整个人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一般,身子猛地一轻,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清晰,慕朝游能清楚地瞧见王道容低头时那纤长的,乌黑的,历历可数的眼睫。

她心里蓦地升腾起一团怒火,不假思索,反手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虚弱地骂了一声:“滚开。”

王道容猝不及防,满满吃了她一巴掌。他一怔,显然也没想到刚刚还昏睡着的她是怎么突然暴起打人的。

他捂着脸,惊讶地睁大眼,“朝游,你醒了?”

六年不见。迎面就是一掌,王道容细细品味着颊上火辣辣的刺痛,那股热意顺着面上皮肉,到掌心,再到心肺,他心里头火热,满满当当,竟感到些奇妙地怀念与喜悦。

他眼一弯,眼波如水,竟不知廉耻地轻笑了一声,一声笑接着一声,“还能动手打我,想来是暂无大碍。”

慕朝游没想到六年没见,他说的第三句话便是这个,霎时哑口无言:“……”六年不见,这人好像愈发自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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