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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
下半夜雨停了,倒是异常安静。
禄爷很注意颜如玉,但颜如玉躺在不远处,睡得挺香,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手和袖子上的湿泥擦过,不过这儿条件有限,还是残留了一些痕迹。
更重要的是,他的指甲缝里也有泥渍,禄爷猜测,这是拿手抓挖过湿泥。
想来想去,“人石会”里,只有和人“联石”的时候会用到湿泥,颜如玉难道是跟人结了联石?
正想着,忽然听到咯咯的女人笑声。
禄爷吓了一跳,先还以为是幻境又来,下一秒反应过来:这声音来自春焰那头,应该是春十六。
大半夜的,怎么笑这么瘆人呢?
禄爷正朝春焰那屋张望,眼角余光忽地瞥见屋内有动静,急回头看时,是养神君,腾地从地铺上坐起来。
养神君没睁眼,但面肉簌簌而动,神色有点紧张。
禄爷心知有异,赶紧凑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养神君先说了句:“这屋里不对。”
***
肖芥子一直在看时间。
本来,就是让陈琮睡个十分八分钟的,到时间之后,她想让他多睡会,没叫他。
没想到,陈琮自己醒了,只睡了那么会,居然还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仿佛睡得很满足。
他一醒,花猴和神棍也起身了,拎包的拎包,捡刀的捡刀,肖芥子看到陈琮的棍子横在地上,俯身去帮他捡。
抬头一看,陈琮又走到洞沿边了,还探头往下张望。
肖芥子又好气又好笑,小跑着过去,一只手去抓他的胳膊,说他:“别站那么近,待会又掉下去。”
陈琮回头看她,说:“是吗?”
肖芥子一愣,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脊背上突然窜起一线寒凉。
她对陈琮太熟了,陈琮从来不用这种眼神看她,他总是笑眯眯的,高兴的时候眼角都能笑出褶儿。
陈琮没有这种幽深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的手慢慢松开,心跳开始加速,突然问了句:“蒜头几个?”
陈琮:“啊?”
肖芥子掉头就跑。
然而陈琮更快,在她慢慢松手的时候,他好像就防备着了,反手顺势拽住她的胳膊,向着深洞狠狠一甩。
第134章
肖芥子失声惊叫。
好在陈琮推她的地方距离那根铁链不远, 她身子刚一悬空,也顾不得什么肩膀疼痛,拼命去抓铁链。好消息是让她抓住了, 坏消息是整个人颤颤悬在铁链中央、那只受伤的胳膊还不太能使得上力。
变起仓促, 神棍那头听到动静, 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神棍还纳闷地问了句:“你们又干什么?”
肖芥子顾不上说话, 一颗心狂跳,胸腔里仿佛揣了只惊飞的鸟, 掌心、腋下、后背俱都出汗了, 也不知道是冷汗热汗,总之黏糊糊的。她手上死死抓住, 腰腿运劲、试图用腿勾住铁链借力。
陈琮不吭声, 四下看看, 起身拖起那根长棍。
花猴看出不对来了, 惊得语调都变了:“哎, 陈琮!”
他急奔上来,然而陈琮已经一棍子朝着铁链上打过去了, 肖芥子脑子里嗡响,手上猛一用力, 猱身扬荡,察觉到小腿勾住铁链的同时陡然撒手。
饶是如此, 棍头还是从她的掌骨缘扫过,这疼的, 半条胳膊登时僵麻, 激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但生死攸关, 别说胳膊只是僵麻, 就算断掉也顾不上了——她咬着牙, 又拿胳膊去绕铁链,反正把自己想成条蛇、拼死也要跟铁链绕在一起。
这当儿,花猴已经扑了上来,一把搂住陈琮的腰,抱拽得陈琮连退两步,然而没用,陈琮一记后肘击、正撞在花猴脑袋上。
花猴眼前一黑,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撞塌挤散、轰轰然什么怪声都有,下一秒,整个人自腰后被拽拎起来、然后重重飞撞在一旁的洞壁上。
神棍惊得目瞪口呆,知道自己上去打也是炮灰,只能结结巴巴跟陈琮喊话:“小……小琮琮,你是不是魇住了?你清醒一下,大家都是朋……朋友啊!”
陈琮瞥了他一眼,想来是觉得他没威胁,又回头去看肖芥子。
无视他最好了,神棍赶紧冲到花猴身边。
花猴被撞得有点懵,眼神勾勾的,还没缓过神来。
而肖芥子趁着这片刻间隙,已经爬到洞沿了,她整个人半趴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包扎好的肩膀因为用力过猛,又开始渗血了。
人也真是被逼出来的:之前她因为肩上有伤,没法过链,要靠陈琮和花猴想各种办法拉绳;而今无人帮忙,伤口还更严重些,居然纯靠自己、这么快就爬过来了。
她朝陈琮身后不远处的地上看。
那里扔着一根铁簪子。
是她之前在来路上捡的,因为样子古朴又好看,就高高兴兴揣着了。后来发现,这簪子很可能是从被拖拽的尸体头上掉下来的,顿觉晦气,随手扔掉了。
原来扔在那了。
肖芥子仰起头看陈琮,脸上又是泪又是汗,有几缕发丝都黏在了额上:“你是谁?”
陈琮不答。
她也没当真指望他答,问完这话,就朝着陈琮猛扑过去,但她扑得很怪,压根没起身,像是一头冲撞向陈琮的小腿。
陈琮也察觉到她这攻击诡异,略一迟疑,只这刹那功夫,肖芥子已经一手抱住他的小腿,以此为圆心、整个人圆规样滑荡开去,另一只手趁势一捞,将那枚铁簪攥在掌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簪尖谈不上锋锐,但若攻击要害,譬如眼、耳、太阳穴,或者柔软的部位,依然是利器。
肖芥子手臂微颤:难道她要拿这个对付陈琮?
念头方起,喉头一紧,暗影兜头罩下。
是陈琮扼住了她的脖子。
肖芥子登时呼吸困难,之前在景德镇郊外犯病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她盯着陈琮看,看到陈琮脑袋突然一偏、避开一颗激射过来的小石子——她不知道那是神棍卯足了力气、用弹弓发射过来的,也不知道花猴口鼻流血、努力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她只是双目渐渐充血,忽然觉得陈琮整个人都消失了,只剩了一双诡诈的眼,眼神刻毒,好像在咒她去死。
肖芥子咬牙。
为什么不是你去死呢?
她陡然抬手,狠狠将手中的铁簪刺了出去。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到神棍和陈琮都在叫她——
“小结子!”
“芥子!”
***
茅草屋这头,比山肠里也好不了多少。
养神君自说完那句“这屋里不对”之后,猛然睁眼,但他这睁眼有点可怕,一半眼白,一半瞳仁,幽深如目观阴阳二界。
禄爷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