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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虾头。
先生还不来。
周锦钰等得有点儿困,打了个哈欠,继续无聊地涂画,先是画出了一只修长的手,那只手正捏着一只大虾剥虾皮,接着画胳膊、身子、脸,脸上慢慢有了眉眼、鼻子和含笑的嘴唇……。
周二郎默默地站在儿子身后,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他的呼吸轻微而克制,唯恐打扰到儿子画画。虽然画技不佳,但胜在传神,一看就知道儿子画的是自己。
似乎是心有所感,周锦钰不经意地仰头一瞟,正对上周二郎慈爱含笑的双眼。
“爹!”
周锦钰大眼睛猛然间亮得惊人,一声爹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肉乎乎的小腮帮子上笑涡乍现,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这声久违的“爹”直接给周二郎喊破防了,什么端王,什么承诺,去他的,去他娘的!
周二郎蹲下身子,一把揽过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喊得是什么以后,周锦钰小脸儿一红,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喊就喊了,先生本来就是自己的爹,他以前也一直就这么喊的呀。
周锦钰对周二郎解释,“先生,我记起来了,钰哥儿不是在王府里长大的,先生的家里才是钰哥儿长大的地方,先生你其实是钰哥儿的养父对不对?”
周二郎:“……”
见周二郎不语,周锦钰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爹?”
周二郎伸出大手,抚摸着儿子的小脑瓜,哑声道:“爹的好乖娃。”
周锦钰亦伸出软软的小手,宽慰般摸了摸周二郎的大脑袋,保证道:“先生受委屈了,你不必担心王爷那边,有钰哥儿在,谁也不能动先生你一下,王爷也不能!”
周锦钰说得斩钉截铁,怕周二郎不相信般,他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会保护好先生的。”
周二郎用力抿了抿唇,压住忍不住要上翘的嘴角儿,目光闪了闪,重重点头,声音中难掩沙哑落寞,“好孩子,爹的钰哥儿长大了。”
周锦钰看到先生强忍悲伤的样子,忍不住对“亲爹端王”的霸道作风更加反感,先生整整养了自己七年,你说不让他认就不让认。
可怕的是自己还偏偏失忆了,倘若自己真的想不起一点儿以前的事,不知道先生就是自己的养父,先生该有多可怜,多伤心。
明明儿子就站在他眼前,他却只能控制压抑着自己的感情默默守护,守着先生的本分,只能当儿子一辈子的先生。
这对先生是何等的残忍。
一时间周锦钰都有点儿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周二郎亲生的,却偏偏是端王亲生的。
只念头刚起,他又忍不住有些羞愧,这样嫌弃亲爹好像有点儿过分了。
看到孩子脸上的表情变化,周二郎敛下眉眼。
他绝对不会允许大哥说的那种情况发生,什么钰哥儿站在他和端王中间为难,他压根儿就不会让儿子对端王有任何好感。
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身边太久,跟着端王学蠢了怎么办?学坏了怎么办?孩子和自己不亲了怎么办?
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该轮到他给端王送惊喜了。
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喊出了那声“爹”以后,周锦钰感觉眼前的养父更加亲切了,拽着周二郎一会儿爹,一会儿先生的叫个没完,搞得周二郎讲不下去课。
周锦钰双手捧着小下巴,歪着脑袋冲周二郎道,“大伯,娘亲还有爷爷奶奶大姑他们都还好吗?”
周二郎猛地怔住,好半晌才发出自己的声音,道:“钰哥儿想起他们来了?”
周锦钰挠了挠头,“钰哥儿脑子里有很多画面,可是只有他们的模糊不清的样子和只言片语,再具体一些就想不起来了。”
“钰哥儿记得大伯力气很大,砍了好多好多的柴火堆在院子里,咱家的院子里应该有个葡萄架,爹摘了葡萄给钰哥儿吃。”
“哦,对了,咱们家还应该有很多鸡,娘和大姑在喂鸡,好像,好像还有一头灰色的小毛驴,钰哥儿坐在上面,牵着驴的应该是我爷爷……”
周锦钰越说越顺,继续道:“我们家门前应该有一条小河,河水很清,里面好像有鸭子在游,河边有大柳树,河上还有座小石桥,钰哥儿和娘就站在桥头上,然后,然后……?”
“然后爹就回来了!”
周锦钰目光灼灼,继续道,“爹抱起钰哥儿,说,说……”
周锦钰不由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他想不起来了,想不起爹对他说什么了。
周二郎见状忙抓住儿子的手,含泪道:“爹说我们钰哥儿长高了,也长胖了,一天比一天好了。”
周锦钰眼圈儿一红,依偎进周二郎怀里,轻声道:“爹,钰哥儿不想离开您,钰哥儿想回我们以前的家了。”
第190章
周二郎平日里从衙门回来,周锦钰黏在他身边爹长爹短的叫着,在外面有再多的辛苦疲惫,都被小孩儿这声软软的“爹”给抚平整抚妥帖了,无法言喻的治愈。
他完全不能习惯周锦钰不在家的日子,甚至好几次自己一个人在儿子的房间里绷不住情绪,他那样有自控力的一个人,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眼泪自己就往外淌。
二郎想钰哥儿,却又无法和钰哥儿相认;他对云娘心有怨气,也不能把怨气表现出来,朱云娘都能对感情如此收放自如,他矫情个什么劲儿?倒显得他周二郎非她朱云娘不可一样。
他这会儿听到钰哥儿说不想离开他,想要和他回家,顿时这些日子以来满腔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只觉又委屈又无比的开心满足,他还有钰哥儿,儿子永远都是爱他的。
周二郎努力忍住眼中的湿意,唇瓣蠕动,最终却只温柔摩挲着儿子小百岁辫儿的发梢,低下头,凑近孩子,轻声说了句,“乖娃。”
只短短的两个字,蕴含了二郎快要溢出来的关怀、温暖以及怜爱,周锦钰的心一瞬间潮湿又柔软,他是心细敏感的人,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周二郎、端王以及萧祐安三人对他的不同。
在周锦玉看不到的地方,与他温柔的腔调截然相反,周二郎的眸光里压着如墨的暗黑浓稠,如同守护幼崽的猛兽,随时会扑上去将入侵者撕个稀碎——。
和周锦钰告别时,钰哥儿自然又是各种舍不得,周二郎逼自己快步走出了端王府的大门。
上了马车,车中的小桌上摆放着钰哥儿最喜欢的几样小吃食,周二郎想起儿子抻着油乎乎的小手,往他嘴里塞糕点,“爹,你也尝尝,很好吃呀。”
“钰哥儿吃吧,爹不吃。”
“爹你吃嘛,美食要有人分享才有意思。”
……
周二郎抬手挑起了车帘,挑眉望去——
只见西边斜斜坠下的落日将天边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