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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没有?成亲,也不肯继承羌王,自从不见了心?上人,就病了这么?多年,不曾生下?儿子。唉……这首领的位置,本该是我?阿兄的。”

阿密当指着幽暗的帐子,犹豫一下?,声色难掩悲痛:

“他近日来气息有?进无出?,怕是快不行了,就在这几日了。”

“哼,”沈今鸾冷笑一声,“他就算死了,我?也要捉住他的魂魄,逼问出?尸骨的下?落来。”

顾昔潮无言,撩开帐帘入内。

帐子门?帘狭小,里头才渐渐变得宽敞,挡风遮寒。深处晦暗异常,幽静得好?像多年不曾有?人居住,一丝声响都听不到。

两侧摆着的火盆噼里啪啦燃着,烧得很旺,暖如宫里的地龙。当中悬着一道绣纹暗沉的帘布,阻隔最里头的一方披着兽皮的胡榻。

帐帘一开一合,外头的寒风涌入,帘后响起一阵咳嗽声。

阿密当掀帘走到榻前?,轻声低喃:

“阿兄……”

榻上的男人动了动,朝天?伸出?了手,在帘上映出?瘦如干柴的剪影。突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变得气息急促,咳嗽不止,扯着阿密当的袖口问道:

“是找到她了吗?……”

榻上的男人已是行将就木,瘦如黑铁。没想到壮硕如山的羌王阿密当,竟然有?这么?一个哥哥。

他的骨架仿佛只?剩下?枯瘦的皮囊,像是一只?干瘪的麻袋,皮肉褶皱,形容枯槁,神情更是冷峻阴郁。

阿密当将哥哥从榻上扶起,略一迟疑,面对?顾昔潮压迫的目光,才缓缓向阿伊勃诉说来意。

一听到“大魏人尸骨”这几个字眼,阿伊勃的双目闪过似有?似无的光亮,像是两团磷火烧了起来。他看?到了顾昔潮,浑浊的视线仿佛明晰起来,低沉嘶哑的声音从那皮囊里传来:

“你是大魏人?”

顾昔潮颔首。

阿伊勃猛然咳了几声后,用力地道:

“我?们羌人部?落已经归附了北狄,不会再为大魏人效力。我?不会助你找到那些人的尸骨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阿兄……”阿密当抚摸哥哥的嶙峋的脊背。

阿伊勃唇瓣颤动,爪子般干枯的手深深掐入皮毛之中,死死盯着顾昔潮道:

“不管你是谁,不要再打那尸骨的主意。天?羊神不会放过你的,找寻那尸骨只?会带来灾厄。”

顾昔潮道:

“我?的灾厄,无需阁下忧心。你要如何才肯告之尸骨的下?落。”

阿伊勃冷笑一声,别过头去,望向帐外夜空下?的群岚:

“要我?告诉你,除非,你能把雪山夷为平地,草原变成汪洋,天?地万物合为一体?,除非……”

“除非,你能将她带回我?身边。”

他顿了顿,悠远的目光缓缓移回帐内,失焦在榻前?那一面帘幕中央,轻声柔语。

“她?”沈今鸾顺着阿伊勃的目光望向帘幕,才发现?幽暗的帘上有?金丝银线在隐隐闪烁。

顾昔潮点起了火折子,用手护着火光照向了那幅晦暗的绣画。

帐子里没有?风。柔和的光从上至下?照亮了整条帘幕,如同风一般微微吹动画幅的边缘,绣纹的表面如微澜翻涌。

光线所掠之处,那是镶绣着一幅半人高的画像,由?各色的细线穿梭绣成,花纹如盘踞的蛟龙,正中间勾勒出?一个女子曼妙的轮廓。

那绣画日久天?长褪了色,磨平的表面,看?不清容貌,只?隐约见一个羌人女子,身材玲珑娇小,五官浓艳,顾盼之间,风姿卓绝,金丝纱裙翩翩飞扬,如同闻风舞动。

尤其她头上束了一条七彩抹额,抹额之上镶嵌一颗硕大的明珠。

饶是在大魏后宫里见惯美人的沈今鸾都觉得画上的女子容颜绝色,真?是当得上是灿若明珠。

帘幕正对?着胡榻。数年来,阿伊勃在病榻上,日日夜夜凝视着这一幅绣画。

顾昔潮问道:

“她是何人?”

阿密当面色微变,犹豫片刻,才道:

“歧山部?的弥丽娜,曾是我?阿兄的……心?上人。你们找不到她的,她已经……失踪了很多年了,或许早已……”

“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床榻被阿伊勃的拳头砸响一声,他惨白的眼里涌起血色,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弟弟的话:

“她藏在歧山部?中不肯来见我?,我?要找到她……”

“就算她做了鬼,我?也要依约,娶她为妻!”

说完,他又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声嘶力竭,伛偻着脊背,声音如断弦嘶哑。阿密当垂了垂头,不再出?声,急忙为哥哥顺着气。

他从怀里摸索出?一条抹额,七彩流苏早已褪色成了青灰,那一颗珍珠仍然在黑暗中折射万千光芒。

“当年,我?求她嫁给我?时,她说要一朵永远不凋零的花做抹额才行。我?费劲心?力,才找到一颗最纯净的明珠,她很高兴,要我?成亲当日亲手帮她戴上……”

珍珠产自海洋,在草原可谓是千载难寻。这阿伊勃为了心?上人算是有?心?了。

熠熠的珍珠照亮了他没有?光的瞳仁,他神情变得殷切,摊开了掌心?递上抹额:

“如果她看?到这条抹额,定能知道是我?。你若真?能找到她来见我?,我?便、便告诉你尸骨的下?落!……”

沈今鸾扬了扬眉,心?有?顾虑:

“如果我?们帮他找到了心?上人,他却耍赖不肯说怎么?办?”

顾昔潮没有?接过抹额,只?是直视着阿伊勃的眼,道:

“找到弥丽娜来见你,你便告诉我?尸骨的下?落。此为诺言,你是否敢向天?羊神发誓,绝不违诺?”

阿伊勃抬起右手臂,猛地拍了拍左胸,高声起誓:

“天?羊神在上,只?要你能找到她,就算我?阿伊勃做了鬼,也定会遵守诺言!”

顾昔潮从他手中取走了抹额,扣入革带之中,又看?了一眼帘幕,扯去画上的绳结,将人像卷起来守好?。

阿伊勃听到他应下?,目光饱含期待,直愣愣地盯着顾昔潮掀帘出?帐,直至消失不见。

待人走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像一滩烂泥一般倒在榻上,一身腐皮皱起,咳嗽接连不止。

阿密当将他卧平,抹去他唇角溢出?的血,痛心?不已地道:

“她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让他们怎么?找人?还能将她的鬼魂带来见你不成?”

阿伊勃闭了闭眼,捂着撕裂般的胸口,坚定地道:

“就算死了,我?也要找她的魂魄……”

阿密当摇了摇头,面有?几分惊恐,叹气道:

“这么?多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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