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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缝隙,在地上找那枚铜钱。

发现就在手边后,小雀儿奋不顾身将它抓了起来。

下一刻,壮汉的脚跟着踩了上来。

小雀儿攥紧手心,撕心裂肺地惨叫。

铜钱圆润的弧度似要嵌进她的血肉里。手背被鞋底碾得皮肉模糊。

她的嗓音渐渐嘶哑小去,最后只睁大了眼,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疼到神志恍惚时,她想起了破庙里的宋回涯,又想起对她动辄打骂的老瞎子。想起昨晚昏睡时,那仿佛飘在云端的感觉。还想起宋回涯今早问她,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死了也好。

死了也好。

她早该死在去年的那场大雪里。

早知道就拿钱换一件新衣裳了。

壮汉见她不停嘴里在说些什么,俯身去听,没听见小乞丐的声音,倒是身后有一人发问。

“什么剑谱?”

壮汉刚要扭头,便看见一寸剑尖从自己脖颈前刺了出来,剑刃上淌着鲜红的血液,正一滴滴落在他鞋面上。

疼痛迟一步地侵袭,壮汉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几声血泡滚涌的气音。

宋回涯:“去同死人说吧。”

男人应声倒地。宋回涯用衣袖擦干血渍,收剑归鞘,跨过他的尸体朝小乞丐走了过去。往她嘴里塞了两粒药,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

这动作对她来说有些吃力,小雀儿听见了一声闷哼。

她将脑袋搭在宋回涯的肩膀上,跟着她一路颠簸地往山下走。

山间的风凛冽地吹过来,被宋回涯挡在外面。

视野逐渐变得开阔。

穿过繁茂的树林时,大片的天光照了下来,透过水光,亮得刺眼。

小乞丐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将宋回涯肩上的衣服打湿大片,到最后两手环着她的脖颈,如同刚出壳的雏鸟,张开嘴肆意大哭。

宋回涯只由着她哭。

这条路蜿蜒曲折,似有半生之远。叶声婆娑,遥遥飘向天涯尽处。

到地方后,宋回涯将她放下来,与她并肩坐在庙前的石阶上。

小乞丐步履蹒跚地走进庙里,从土里挖出一本书,捧在怀里,还给宋回涯。

宋回涯古怪道:“剑谱?”

哪个天才会将师门绝学直接揣身上?是嫌死得不够快?

她觉得自己从前该不是这么蠢的人。

翻开书本扫了两眼,表情越发诡异。

“xx叫我去杀他。这人不及谢老贼聪明。谢老贼从不请我去找打。”

下一行写:

“去了。拆了他家牌匾,让他当众跪下给他家老祖宗磕了三个响头。免得他家祖坟里的尸体气得要诈尸。”

“今日去谢老贼家中借了一百两。他家可真是富贵逼人,遍地黄金。下次喊梁洗也去。”

“罪过,失言了。谢老贼的家财大半取自我不留山,本就该是我的,岂能算借?下次让阿勉一道去取。”

“xx的刀真好啊。见不得那废物使那么好的刀,抢走扔海里去了。”

“xx虐杀妇孺二十多人,我杀他,与我师父有什么关系?一群人脑子都不好使。”

“胡明深父子,天王老子难保。他谢仲初又算什么东西?”

宋回涯:“……”

中间还夹着许多陌生的人名。有死在她剑下的,还有她要杀的人。

小雀儿凑过脑袋来看,擦擦鼻涕,好奇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宋回涯高深莫测地道:“一些微不足道的江湖经验。”

她手指按着书页,狐疑道:“那傻子脑子被驴踢了?以为这是剑谱。”

小雀儿紧握着双手,不敢说话。

宋回涯翻到最新一页,看见上面写着:

“谢仲初,非死不可。”

没了心情。

她刚要合上,从书册之间飘下一张纸。

小乞丐手快,捡起殷勤举到她面前,原是封信。

第013章 万事且浮休

信上写道:

“师姐,

“天时不宜,胡明深父子不急杀之。谢仲初早得消息,欲召集百多人设伏于苍石。谢以弱相挟,与师姐所言不过恫疑虚喝,纵师姐不至,他亦投鼠忌器,不敢如何施为。

“陆向泽身缠要务,难以抽身,我已向他去信,请他前来相助。万请等候,再行进退。

“征鸿过尽,相别已久,阿勉不日抵京,求见师姐一面。我劝之无用,望师姐早日回信。”

落笔匆匆,字迹飘逸洒脱,未写姓名。

纸上有折痕数道。

·

“咳咳——”

晚秋一场大雨,朔风摧残,京城小院中,花木一夜落败,唯余满地苍凉。

是日,宋回涯的回信与死讯一同送至。许是火冷夜寒,魏凌生在书房枯坐半宿,待灯尽天明,便高烧不退,神志昏沉,数日不见转醒。

仆从静默坐于床前,端来热水,小心擦拭他额头冷汗,轻声唤道:“主子,主子?”

塘中荷叶枯残,这两日又有绵绵细雨。

魏凌生困于半梦半醒之际,在水珠滴落的潇潇秋声里,忽然忆起许多陈年旧事。

离开不留山时,宋回涯背着长剑,与他笑着叮嘱道:“往后你行走江湖,不要对旁人说,我是你师姐。”

之后风流云散,人音两疏。再见时,她一身粗浅布衣,也是这样笑道:“师弟需要,师姐总是在的。”

“八百里雪山,我也走出来了。只要我宋回涯在,就没人能杀得了我师弟。”

“……”

一声惊雷滚落,照亮巍峨城墙下累累遗骨。磅礴骤雨如万壑松涛,人声尽碎。宋回涯苍白手指将剑推进他怀里。

“师弟,天高路远,今后你得学会自己走。师姐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师姐打小不记路,你记得每年代我上山,去给师父师伯上柱香。走吧。”

魏凌生忽然醒了,喉头一阵腥甜,弯腰呕出一口鲜血。

“主子!”仆从痛哭出声,轻拍他的脊背。

魏凌生彻底醒了。视线望向窗边桌案,右手撑在床沿,颤抖不止。不过短短几日,已是形销骨立,见者生哀。

他抽回视线,惨淡笑了出来,看着面前仆从,气息微弱道:“师姐死了。”

仆从抬手抹泪,胡乱安慰:“不会的。宋大侠吉人天相,多少风浪都安稳闯过,哪有那么容易死。”

“不算安稳。也是几次死里逃生。”魏凌生目光游离,轻飘飘地落在远处,自顾着轻声道,“她若真要我去相救,我还要踯躅两分,夏启,我是不是太过薄情寡义?”

仆从哽咽不成声道:“主子……”

“可她怎么会死了呢?”魏凌生不解颤声道,“她怎么会真的死了吗?她从来都是有办法的。”

魏凌生此刻才惊醒过来,宋回涯,也是个只有一条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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