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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身子。”妇人坐在床沿,温柔地看着孩子,握住他的手,嘴里小声安抚,“我儿是个爱干净的人,是不是?你乖啊。睡一会儿就起来吃饭了。”

她不敢用力,又抹不去尸体上的黑斑,只能魔怔似反复地擦洗。

宋回涯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残酷地拆穿:“他已经死了。”

妇人充耳不闻,该是视线太过迷离,看不真切,将儿子的手抬得更高了些,凑近眼前,连着指甲一丝不苟地清理。

宋回涯斜倚着门框,兀自道:“你若是想就这样过下去,那便当我今日没来过。可你若真想问这天下一句公道,我可以带你上山。”

她话音未落,妇人已倏然转身,朝她跪了下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要上山!”

她说出这句,再不能自欺欺人,精神骤然崩溃,软倒在地,连头也抬不起来。

她膝行上前,想去抓宋回涯的衣角,抬手只摸了个空,蹭到一片白光。

“求求女侠,我想上山,我真的不明白,我这一家踏实本分,不欺善、不作恶,怎么就因为一个巴掌,落得个家破人亡?”妇人捂着胸口,疼得椎心泣血,“今日我上山,他们说我郎君也死了,我郎君也死了!他只是借了几两给我儿看病的钱。我儿没活,他也死了。可我连他的尸首都看不见。”

宋回涯蹲下身,认真听她说完了,缓声道:“我先同你说清楚,我可以替你出头,但我保不了你的安危。你今日同我上了山,明日、后日,或许就会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妇人激动说:“我不怕!他断雁门何时给我过活路?他是大人物,他是山岳一样的大人物,我们活在山底,甚至不配知道他是谁。可我们难道就活该被当是路边的野狗一样糟践吗?山上的人就是这样的道理吗?是吗?”

“你若问我,我会说不是。可他们不是我。”宋回涯和颜悦色地道,“所以你想问个什么公道?你要杀了他吗?”

妇人一时竟有些迷茫,思量片刻,摇头道:“不,我不要他死。我要他三跪九叩,去我儿和郎君坟前祭拜。我要他认错!”

“好。”宋回涯应下。抓起斗笠,戴在头上,将女人扶起,问:“如何称呼?”

妇人犹不敢置信,一半重量靠在她身上,恍恍惚惚地答:“二娘。”

“好。二娘。”宋回涯松开手,语气柔和而坚毅,“站稳了。走吧。”

第019章 万事且浮休

这次今日第二次站在断雁山的石阶上。

日暮时分的橙红霞光落在连绵山峦间,蜿蜒盘曲的小径上流淌着滚滚余晖,如同自云天深处投下的万丈垂影。

脚底踩住的每一步,似乎都在逆着这道倾天而下的磅礴浪潮——越山、攀峰,叩问天高。

天高可问否?

不知是疲累,还是生怯,女人终是停住了。

她半侧着脸,没有看向身后人,只是这一刻,胸中的澎湃意气再次被直入九霄的山海拦了下来。

她踯躅想问:大侠,您形单影只,凭着双拳两腿,能走得到头吗?

宋回涯抬了抬遮住眉眼的斗笠,笑着上前,手掌按在她后背,轻轻一推。

二娘只感觉脚下生风,眨眼间,人已跨过重重台阶,站在山门之外。

她仰起头,望着巨大青石上笔走龙蛇的“断雁”二字,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而为人的尊严,在这浩大恢弘的气势前,被撑了起来。

守山弟子未听见足声,偏转过视线才发现对面多站了个人,脸上先是一惊再是一怒,指着她斥问道:“怎么又是你?不是让你赶紧滚了吗?若还不识好歹,当真要对你不客气!”

“我来带她上山。”

弟子诧异看去,挪开半步,才看见女子身后还站着一位从容剑客。

“请问阁下是何人?”弟子被她周身气场震住,以为是不认识的贵客,低下头谦恭问了一句,“前辈可有拜帖?”

宋回涯斜握着剑身,虚靠在肩上,气定神闲地道:“拜帖自然是没有,将你山中管事叫出来,我来找一个人,讨一个公道。”

弟子表情呆愣,过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以为是受人戏耍,勃然大怒道:“哪里来的猖獗鼠辈,也敢到我断雁门来撒泼放肆!”

他眼尾斜向二娘,凶横道:“你以为找了个帮手?我看你是找了条死路!”

弟子一手按住刀柄,就要抽刀,白刃尚未出鞘,便看见一截黑铁以迅雷之势劈在他的兵器上。

一股莫大的力劲从双臂与腰侧荡来,震得他骨骼发麻,身体刚打了个寒颤,人已倒飞出去。

弟子眩晕地睁开眼,半边身体还在麻痹,面露骇色,慌忙从腰间摸出鸣镝,朝天空射去。

不多时,山顶传来仓促凌乱的钟声。与那阵阵雄浑声浪一道赶来的,是如乌云汇聚的山门弟子。

人潮从四面向着二人涌来。宋回涯甩动着手中长剑,潇洒迈步,温和笑道:“二娘,告诉他们,你来做什么。”

二娘颤颤巍巍地抬脚,穿过高耸的石门,面向来势汹汹的人群,深吸一口气,挺着胸膛高声怒吼道:“把我郎君的尸首,还给我!把我儿的命,还给我!都还我!”

宋回涯跟在她身后,清冽的声音激荡而去,语气平和道:“听见了吗?如果听不见的话,我便一路打上山去。砸了你们的牌匾,拆了你们的祖师堂,再和你们好好说一遍。”

周遭顿时骂声一片,沸沸扬扬,震耳欲聋。刀光剑影交错,寒浪叠起,悍然扑杀过来。

“找死!”

“哪里来的狗,也敢在门前狂吠!”

“断雁门岂是你这样的贱种可闯?!脏了我山门的地!”

二娘耳边被这排山倒海般的声势吞没,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宋回涯的剑尖抵住她的脊背,泰然自若道:“二娘,只管往前走。我看看谁能拦得住。”

二娘便闭着眼睛朝前走了一步。

宋回涯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响起:“所谓山上的大人物,其实离近了看,也没什么好怕的。”

冲杀的宏大阵仗引动地面微微震颤。

二娘以为面前该是千军万马,睁开眼,率先映入的眼帘的只是一双骨骼分明的手。

那只手惨白得几乎没多少血色,多年习武,青筋与肌肉俱是线条分明地外突,手中握着的剑却是黑得透彻,沉沉如夜,幽冷如霜。

一剑顶去,挡住迎面袭来的刀锋,霎时破开密不透风的杀机。

随即长剑脱手,环着她的脖颈横扫而过,二娘余光觑见那抹残影从她右侧瞬移至左,身形竟比剑光更快,再次抓住飞旋的剑身,足尖稍一点地,长身凌空而起,右腿朝后鞭踢,霸道地从人群正中劈出一条道来。

前排弟子被打得措手不及,被击中的部位虽不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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