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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回涯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该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愿意同?你?扯谎,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青年面色惨白,感觉内息正?朝着刺痛的胸口冲涌,恐惧从骨子?里一点点渗透出来。
这话?说?得难听,却是不错。不入流的武者,能为着黄白之物去替人看家护院,落在宋回涯这等高手的眼中,属于是自甘堕落。
真有那等攻无不克的伟力,已可随心所欲只论自己喜恶,愿意同?他们讲道理的都是少数,何况还要花费心神欺瞒他们?
真真只有两个字,“不配”了。
青年不敢深究面前人的身份,再次躬身一礼,颤声?道:“叨扰了。”
说?罢领着人轻声?退下。
同?伴心有不甘,扯住他手臂道:“这就走了?怎么跟于老?交代?”
“你?自己想想她可能是谁。”青年压着嗓子?道,“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女侠?断雁出了一个,盘平又来一个?”
断雁城的传闻近日?也飘来了盘平。
有说?是侠士嫉恶如仇,叶文茂不识泰山,自寻死路的。也有说?那侠士是宋回涯,专为杀人而去,不过是随意找个由头的。
说?法?太多,难分真假。唯独一句话?叫众人牢记在心:“气性乖张,多是夭亡之子?”。
连断雁门那样?的名门大派,都能叫人一夕间踩死在脚底,他们这样?的浮萍,安分些别被他人的风雨卷进浪里去已是大幸,还妄想做什么水中游龙?
众人脸色陡然煞白,下一刻逃命般朝门外冲去。
宋回涯催命似的声?音再次响起:“记得赔钱。”
落在后头几人从腰间解下钱袋,不看多少,往后扔去,忙忙如漏网之鱼。
街头野犬再被惊醒,追着漆黑人影愤怒吼叫。
掌柜与伙计擦着额头冷汗,后背被沁得湿透,端着热茶去给宋回涯致歉。
待收拾好满地狼藉,街上人声?渐起,天也亮了。
一群小童呼喊打闹着跑过长街,伙计收拾木板,打开大门。
天空白浪翻滚,檐上霜雪莹莹。
宋回涯靠在临窗的位置,点了壶清酒,又叫了两盘小菜。
邻桌的两人饮酒谈笑,聊到兴处,唱起歌来。宋回涯跟着听了片刻,直到窗格外的阳光照到她的脸庞,才转过头,看一眼街上。
窗前一人已站着许久,不曾走动。
宋回涯目光缥缈,从他身上轻轻掠过,短暂的停留也不过像是看见了什么赏心悦目的东西,很快便无波无澜地移开。
一如绕墙的花、环庭的竹。
魏凌生眼神沉甸甸的,等了许久,等到万里长空的那片云飘走,才等到宋回涯又朝他看来。
第036章 鱼目亦笑我
魏凌生想过?,宋回涯不与他联系,许是对他心有怨悱;也想过?,或许断雁城的那个人真不是宋回涯。
一路赶来?有过?千百种想法,做足了?准备,却从没想过?宋回涯会给他这样的眼神。
他被?钻出云层的炙灼日光晒得有些站不住,大脑一阵眩晕,依稀记起,这该不是他第一次见到。
尘封多年的记忆忽然从风沙滚滚中冒了?出来?,退去昏黄与朦胧,一览无余地袒露在这澄澈天光之下。
他朝客栈中的宋回涯缓步走近,想看得更真切。
当年他遭逢变故,家破人亡,受歹人追杀,只得抱头鼠窜,无一栖身之所?。幸得宋誓成?庇护,拜入门下,暂居不留山。
从千丈凌云落到万尺深渊,魏凌生心中毫无准备,对彼时?年幼的他而言,那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山峰。
“人事变迁”四个字,太过?沉重,压得他无法喘息。他以为自己将?来?也只能在这山上做一庸夫俗子,心灰意冷,黯然颓败,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
宋誓成?遣阿勉给他送饭,少年端着一碗面推门进来?,刚放到他的桌上,便?被?他发泄地砸了?饭碗。
阿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鼻酸地看着他,又得了?他一句怒斥,抓着衣袖委屈地跑了?。
过?不久,宋回涯端着个餐盘过?来?。
她?把餐盘放到桌上,用手肘压着,随意拿起个梨,主动凑过?去与他搭话,熟稔得仿佛多年老友。
“师弟在看什么书啊?”
魏凌生不在看书,在写字。
墨水里加了?些浑浊的血液,不停默写着他背过?的那些圣贤书。写到后面笔尖颤抖,笔锋绵软,整张纸上全是歪歪扭扭的字符,像是篇难以看懂的天书。
古往圣贤都救不了?他。他只觉自己浑浑噩噩,五脏六腑如被?刀剐,半条命系在空中,不如死了?。
宋回涯好似未察觉异常,与他并肩坐着,举着纸张装模作样地欣赏,末了?一拍他肩,宽慰道:“师弟想开?点,今朝为虫,指不定哪日又会遇难成?祥了?呢?多念书、多写字是好的。只是你握笔的方法像是有些不对,这字写得跟阿勉师弟不相上下。”
魏凌生还沉浸在丧父之痛中,一腔悲怆之情被?她?搅得七零八碎,头也不抬道:“滚!”
宋回涯无动于衷,依旧热情地道:“师伯与我说了?你的事。你祖上便?是公卿贵胄,而今不过?是一时?起落,在泥土里滚上两圈而已,不必介怀在心。早日重振旗鼓,还是能继续回去做你的世家公子的。”
她?偏过?头,认出魏凌生写的其中一句:“美之所?在,虽侮辱,世不能贱;恶之所?在,虽高隆,世不能贵。”
宋回涯指着那句话道:“什么辱不辱,贵不贵的。圣贤的话说给圣人听,师弟,师姐今日教你一个道理,死了?只能由着他人羞辱,活着才能求贵。”
魏凌生从未见过?这般浅陋无知的人。即便?是府中的仆役、侍女,说是白?丁,但也是念过?两年书,通情达理的,岂会连他人痛楚都不能体会?
他烦不胜烦,只想将?人打发,留自己独处,讥诮道:“‘夏虫不可语冰。’。”
宋回涯受他嘲讽亦面不改色,肖似一个尚未开?窍的木鱼,咬着梨笑嘻嘻地反问他:“师弟啊,那你觉得,是命重要,还是尊严重要?”
魏凌生答不出来?,半晌才说:“士可杀,不可辱。”
不等他再引经?据典,宋回涯保持着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残忍问道:“那你怎么还不去死?”
魏凌生脸色霎时?白?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宋回涯目光幽深,定定与他对视片刻,忽又展颜一笑,极尽真诚地道:“开?个玩笑。师姐没怎么念过?书,说话粗俗,要是得罪了?师弟,师弟可不要介意。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说,天行有常,顺其自然。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