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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狗何异将军之言,恕我不能苟同!凌今日既沦为阶下之囚,便如砧板之肉、秋末之虫,自视一鬼尔,但求一死,宁死不降!”
李勖笑容不减,“徐堂主不妨小住几日,过后再议此事不迟。”
往后接连三日,李勖教人好酒好菜招待徐凌,上官云卢锋等人轮番上阵,苦口婆心相劝,不料这人竟饱读诗书,满腹道理唇枪舌剑相较一腔谋略毫不逊色,奈何油盐不进,之后竟滴水不沾,滴米不食,一言不发,唯有一心求死。
三日过后,冬日第一场雪纷纷而落,洋洋洒洒如鹅毛。
一大早,徐凌居住的营帐中门从外开启,上官云带着一身寒气入内。
徐凌瞥见外头一片白茫,以为李勖终于丧失了耐心,即将处死自己,倒也心中一片坦然
上官云冷眼看着他,不知该夸他一句忠义之士,还是骂他一句不识时务。亏得将军仁义,若换做是他,早就将此人一刀结果了,省得放虎归山,往后再生事端。
“你走吧!”
徐凌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上官云长枪一出,将门口的帘子挑起老高,冷声道:“请吧!”
徐凌大喜过望,一口气在大雪之中奔出数里,不知不觉间四野已是白茫茫一片。从此处到临海郡的路并不难寻,只是雪下得沟壑齐平,天地间一片空旷,似乎无边无际,无向无识,人在其中一时竟有种迷失之感。
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
斯时夕阳西下,徐凌跑得气喘吁吁,眼见临海郡的城门已在暮色中现出一点轮廓,胸中却忽然涌起一片悲凉,生出途穷之感。
孙波此时应该已经恢复了神智,见他全须全尾归来,恐怕是不会有多大欢喜。
若与他实话实说,未知能否打消他心中疑虑。
徐凌拖着沉重的脚步曳行于大雪之中欲哭无泪,忽听得身后一阵马蹄之声,惊望过去却是一匹汗血宝马驮着员彪悍小将,几息之间旋到自己面前。
徐凌警觉地握住了佩剑。
上官云瞥见他的动作,嘁了一声,自马背上翻身而下,将那宝马的缰绳一把塞到他手中依旧冷冷道:“我们将军说了,若徐堂主这般回去必会招来孙波猜忌,将军便将这汗血宝马赠予堂主。此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回头徐堂主便说是窃了这马方才逃出,也好于孙波有个交代。”
说罢也不待他回答,拔步便走。
“等等!”
徐凌追上几步,高声道:“徐凌誓死不做贰臣,此志一生不易,李将军厚意,凌不能承受!”
“你想多了!”上官云转过身来,“我们将军乃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大英雄,仰慕他的人多得是,帐下更是人才济济!既赠你宝马便是真心赏识,不图你别的!”
“我……”徐凌忽觉喉头腥甜,怒道:“今日尔等不杀我,来日沙场重逢,休怪徐凌无情!待我归去必当与尔等再战!”
“战就战,哪个怕你这世上能打的过我们将军的人还没生出来呐!”
上官云露出孩子气的一笑,边说边冲他做了个鬼脸,嬉笑道:“你这糊涂蛋,天上掉下的馅饼都不接,等着给孙波那老糊涂蛋收尸吧!”说完便一扭身,如一匹小烈马般尥起了蹄子,跑得脚步踢踏,很快不见了踪影。
徐凌手里紧紧握住缰绳,望着大雪中逐渐蜿蜒至天尽头的两行脚印,愣在原地。
第79章
丹阳郡,句容。
鹅毛大雪自午后便开始纷扬下落,直到后半夜才渐渐露出止歇的意思。
雪初霁时最是寒冷,加之江南空气潮湿,气温骤变之下,人不及得换上冬衣,这一冷便是要命。寒气也想寻个热地躲避一般,拼命往人的骨头缝里钻,可惜人早已冻得从里到外透心凉,这股寒气只好又从口里喷薄出来白花花地浮到半空之中。
谢候躺在坑底,从上空那呼气聚成的云团里看出了去年新雪时分松枝炙肉的形状,咽了口唾沫,伸手去做出抓握之状。
还未及得抓到手,屁股上便挨了一脚。
卢镝跳入坑底,叉着腰看他,笑容里透着三分幸灾乐祸,“这就不成了赶紧起来这点活计累不死人,若是再这么躺下去可是要冻死!”
说着便将谢候丢在一旁的铁臿捡起,另一手薅着肩将人拎起来
谢候仿佛没生骨头刚一提溜起来便又滑坐下去。
“怎么累不死再这么干下去迟早累死!哼!我谢逢春宁可归于白雪,落得个生死风雅,也不愿一身泥巴臭汗活活累死!”
“嘿!”卢镝见他耍起无赖,脾气也上了劲,“怎么,谢郎君这会儿又摆起架子了,当初怎么说的,愿为一普通小卒,绝无特殊’,才几天就忘了看看旁人,哪个不比您老人家挖的多,您老人如此鸡立鹤群,难道这就是‘绝无特殊’若是再——”
“行了行了!”
谢候不耐烦地打断,接下来那句话已听了八百遍,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若是再偷奸耍滑,卢某便即刻禀告将军,谢郎君这尊大神,卢某带不动!”
卢镝不依不饶,依旧字正腔圆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谢候从他脸上看出三分大义凛然和七分仗势欺人,无奈他所仗之人恰为自己所畏,只好又一骨碌从沟底爬起来近前低声道:“卢将军与我撂个底,咱们不上战场打长生道,反倒溜到这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挖土,为的到底是哪般你说清楚了,也好教咱们兄弟出力出个明白!”
几个月的功夫,他说话的口气已经活脱脱与这些行伍之人如出一辙了。
卢镝眼风凌厉地刮了他一眼,“这是你一个小卒该问的么”
谢候嘁了声,手脚并用爬上去,边抖落身上的雪土边笑,“你不说我也知道!”
卢镝一跃上来“是么,你都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谢候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牙骨素面的腰扇,抖落开来姿仪风雅,微笑道:“此地乃是丹阳郡句容县,我们要填的那沟名为破岗渎,乃是东吴年间孙权所修。赤乌八年,孙权使校尉陈勋作屯田,发屯兵三万凿句容中道,至云阳西城,以通三吴船舰,号破岗渎。自此渎开通之后,三吴粮草发往京师便可不走京口长江一线。”
他说到此处顿住,唇边的弧度加深了几分,笑容里透出几分得意,意思不言自明
李勖教他们将这渎给填了,自然是要逼着三吴粮草非从京口过不可的意思了!至于从京口过了会如何,这便是他未知且好奇的了。
卢镝有些惊讶,平日见这小郎君只爱吟风弄月,入伍后也是偷奸耍滑,还以为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想不到腹中倒还有点东西!
有心赞他一句,一想到临行前李勖嘱咐说谢候不堪夸,要他格外严厉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