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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罚我, ”裴寂严肃地道, “作为未婚的男子,居然画了女子的画像,要受到惩戒的。”

“噢, 是吗,”沈元柔配合地点了点头, 继而注视着他,“那你想要怎样的惩戒呢?”

裴寂再次沉默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论他做出什么样的行为举动,沈元柔都不会有太大的起伏,她总是会温和地看着他,包容他。

这让裴寂有些挫败,方才逃避的心思不见了,他甚至想要借此看到沈元柔的不悦。

“但是不能打手心,对吗?”

沈元柔抬手,为他擦去面颊上的颜色。

柔软的指腹擦过裴寂温热细腻的面颊,像母亲关切又无奈地,看着把自己蹭得脏兮兮的幼子。

也不知裴寂究竟是如何作画的,瓷白的面颊上都沾染了,此刻颜色干涸,擦也擦不净,还带着色彩浅淡的痕迹。

裴寂看着怀中的兔子,低低道:“您把我要说的话都说了。”

“我没有教养过孩子,你告诉我,还能如何惩戒呢,”沈元柔笑着问他,“用竹板、荆条鞭挞?”

她玩笑地道,但眼前的少年想了一下,面颊便有些泛白。

“这样的惩罚,实在太严重了,”裴寂纠结了一下,随后示弱道,“打得太重,后面如何做功课,是要耽误课业的。”

方才想要被惩戒的是他,现在来耍赖示好,想要逃避惩戒的也是他。

“那还要惩戒吗?”沈元柔拿起还有些潮湿的画,细细端详着。

裴寂小声说:“不要。”

沈元柔颔首,表扬道:“画的不错,这是哪家的女娘,被我们裴寂画得如此好颜色。”

裴寂红着耳尖,声音轻若蚊蚋:“义母又打趣我。”

沈元柔眸光落在画中女人的常服上:“裴寂,你很想嫁人吗?”

她知晓裴寂是在怎样的家中生长起来。

裴君英忙于生意,不可能日日回府陪伴他们父子的。

所以裴寂儿时,应当是同严苛的父亲,还有那个酷爱读书习字的嫡姐一起,在父亲的规训下,做懂事听话的孩子。

他缺少母亲的关爱。

而一个人幼时越是缺少什么,在成长之后,便疯狂地想要补回来。

再加上他初来京城时的不安,对她的畏惧,所以她看得出来,裴寂那段时日几乎是迫切的,想要有一个婚约,想要嫁人。

那为何,他不肯将心悦的女子是谁告知她呢,如果裴寂真的迫切的想要出嫁,便该告知她,从而定下婚约,至少这样,他的心里会安稳些。

沈元柔在他静默的一瞬里,找到了答案。

或许,是她给足了裴寂关爱。

他幼年缺少女性长辈的爱护,成长起来便渴求,认为只要结了婚,一切就都好起来了、顺遂如意了。

前世的裴寂不是如此的。

他向沈元柔求了婚约,只是口头定下,没有交换庚帖,而后来这孩子不知怎的,又毁了约,在她死后,嫁给了原谦。

这一世她尽可能的去关爱他,裴寂想要嫁人的念头,仿佛不那么强烈了。

“……您很想让我嫁出去吗?”裴寂有些担忧的,小心向她求证。

沈元柔注视着他。

这样过分平淡、直接、叫他揣摩不透的眸光投来时,裴寂莫名很难受,他咬着一点唇肉。

“是因为我太笨了,总是受伤,让您担心吗?”

那双纯澈的眼眸望着她。

沈元柔不应声,裴寂便又问:“那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您别不理我,别赶我走,”他委屈地垂下头,露出那截羊脂玉般的颈子,“我吃的很少,也会听话,可以为您把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

沈元柔出言打断:“好了,你想哪儿去了。”

她不过就问了一句,是否想要嫁人,这孩子便如此曲解她的意思。

“那您要罚我吗?”裴寂追问。

沈元柔望着他的眼眸。

裴寂与绒绒不同,绒绒会卖乖讨好她,来逃避惩罚。

但裴寂仿佛不这么认为,惩罚的确是痛的,他也有些害怕被惩戒,但沈元柔敏锐的发觉,隐藏在裴寂心底极深的恐惧中的,是一丝期待。

会有人期待被惩戒吗?

裴寂的父亲过分严苛,即便裴寂这样的好孩子,也免不了责罚。

或许他便认为,责罚也是关切的一种。

裴寂是个渴爱的人,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露出渴爱的一面。

所以他提出了惩罚。

沈元柔幽幽叹了口气:好孩子,你究竟在担忧什么呢?”

那幅画被她放置在桌案上,沈元柔朝他走来。

裴寂莫名有些慌乱了起来,他有些想要躲避,但自后退了半步,后腰便抵在了桌案的一边,避无可避,只好抱着那只兔子,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足尖。

绣着祥云纹样的鞋履朝他而来。

她的脚步声那样沉稳,裴寂觉得,这双云头履并不是踩在地上,而是一下一下地,踏在了他的心尖上。

一双温热的手,将他的面颊捧起。

他被迫与沈元柔对视。

“有什么是不能同义母说的呢?”

沈元柔平和地端详着他,另一只手则持着浸了水的帕子,温和地为裴寂擦拭着面颊。

裴寂心头一跳,在对上她的眼眸后,便心虚的想要躲避。

他还记得,沈元柔是能看透人心的。

但沈元柔不允许他逃避:“好孩子,为什么不看着我。”

因为怕您看穿我卑劣的内心。

怕您厌恶我。

裴寂什么都不敢说,只想着躲。

原本想要得到沈元柔关注,想要被她抱一抱、想要她眼里都是自己的人,此刻便成了兔子,恨不得快一些缩到窝里。

湿冷的帕子轻柔拂过裴寂的面颊。

冰冷、潮湿、带着熟悉的沉香,令人心痒难耐,却又不敢直视。

“你总是这样,”沈元柔细心地为他擦掉面颊上沾染的颜色,“还是很害怕我吗?”

“没有。”裴寂飞快地答。

似乎要证明这一点,裴寂抬眸、严肃地对上沈元柔的眼瞳。

而后匆忙缩回去。

他心跳得好快。

沈元柔指腹拂过他眼尾那片薄薄的肌肤。

少年的皮肤细嫩,她明明用的是最柔软的丝锦,方才又擦得很轻,可他这儿还是红了一点。

她轻笑一声,为裴寂掸了掸肩上细微的尘土:“裴寂,答应我,不要私底下画女娘的画像,好吗?”

裴寂咬着一点唇肉,点了点头。

“也不要瞒着我,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说。”

沈元柔嗓音温和,就这样看着他,摸一摸他,裴寂就甘愿沉溺在短暂的美梦里,不愿醒来。

这是皇帝、太子也要礼让的沈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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