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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佩大人苦着脸道:“他们这次再猫着,您就真的要抄他们的家了。”
鲁家所住的山头另一边,养着皇帝的十万禁军,鲁家的这些年头想来也不好过罢,是以他爹人一去,鲁家守门的人连信都没看,就请他爹进山头了。
皇帝瞪他。
半晌,皇帝问:“你爹怎么知道的?”
“这个,这个……”佩大人要出卖外甥女婿,额头上冒出了汗,他试探道:“要不您问问禄衣侯?”
“哼,”这次皇帝的冷哼声像是个人发出的了,他以鼻嗤笑了一声,道:“常侯能保你们多少年?”
吴英见状,插了句嘴,“侯爷还没回呢,不知道顺不顺利,这鲁家出来人了,那个天下第一锻造,还要请吗?”
皇帝看向佩准。
佩准擦汗,回道:“得请,这次要是成了,不轻易生绣的精铁,陛下能用的地方多了去了。”
皇帝闻言,看了他一声,没作声响,而是朝吴英看去。
吴公公犹豫了一下,把将将端到皇帝面前的新茶奉到佩准手边,道:“您喝两口润润喉。”
这也是自己该当的,佩准接过,朝皇帝垂首,把茶一口气喝了。
他当真是豪迈,吴英接过空杯,笑骂道:“您也真是一点不客气。”
“心里有数吗?”哪怕知晓佩家谨慎的性子,没有八到九成的把握,不会做出这等猖狂的事来,但顺安帝心难安,还是多问了一句。
“有的,那个余铁师,年轻的时候行走山河来过卫都,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他见的是我祖父,他来我家求上古的锻造图,跟我祖父和我爹在家曾促膝相谈过半月,我爹说,这天下要是有能帮我完成精铁出炉的人,除了他,不会作第二人想,便是鲁家也不会有这样的人,鲁家出山,也是因着我爹跟他们说,鲁家出来做事,他们家出的这个人,可旁观精铁出炉。”
“上次的图没给,这次你们把图送出去了?”
“是,陛下。”
“你父也舍得?”
“没有舍不得的。”佩准沉默良久,道:“我爹说,物是死物,人活着,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第200章 人间从来便是修罗场。
佩准说话之时,皇帝看着老仆手中握着的空杯不语。
佩准话已说完,他还是久久的没有出声。
当皇帝难,天下说是皇帝一个人的天下,可这世间,从来皆是大臣与皇帝同治的天下,皇帝难独权。
难独权且不论,倘若皇帝不能手握实权,自己睡的女人,吃的饭,还需得看大臣的脸色,是大臣们说了的算,实与傀儡无异。
皇帝一醒悟过来,便把他所有钱权,皆换成了军队。
民间只看到了他杀贪官污吏,灭世家,殊不知,他杀的同时,他的大军同时严阵以待,整装待发,这才让那些蠢蠢欲动造反的世家安静下来。
饶是如此,如今私底下想反他的人,还是大有人在。
军权是重中之重,花了皇帝手中每年所能得的银子当中的绝大部分,剩下的那些用在民生当中,当真是磕磕巴巴,这些年来,无非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杀世家补民众,其中包括拆了皇宫补民间。
只要能做成自己想做之事,皇帝也无甚舍不得。
佩家不敬自己,但敬强权,敬生死,敬时势。
时也,势也。
他好不容易熬到了如今,顺安帝眼神冷漠,嘴角冷冷往上一勾,开口打破了此次沉静:“做成它,朕有赏。”
他会大赏!
“臣知道,臣会的。”佩准跪着说话,没有起来的意思,又跟皇帝问道:“那这两个人,老臣带了?得空有机会,便把他两个人带到您跟前,让您掌掌眼?”
“还没带?”
“家父说了,得先跟您说一声。”
“呵,”皇帝嗤笑,“朕的内阁没你父亲,乃朕有眼无珠。回头你帮朕问问,看看老学士什么时候得空往朕的内阁走一走,串串门,也好让那几个老阁士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佩准背后当真是冒出了一股接一股的汗,他苦笑着磕头:“您饶命,佩家当真只有那保命的力,指点江山,佩门实乃有谋无勇啊。”
“滚。”皇帝不想看到他了,也不想再听这不要脸的说话。
“谢陛下隆恩!”佩准大喜,麻利爬起,提起衣裳转身便往殿外跑。
吴英看着桌上后来的那份没动的膳食,挑起白眉,诧异道:“佩大人这是不饿了?”
“拿过来朕吃。”
“这份老奴吃罢,我再去给您拿一点。”见皇帝还想用膳,吴英欣喜。
虽说圣医说不能让皇帝撑着了,可皇帝一有好胃口,吴公公还是会给皇帝多盛一点来吃。
“你饿了?”
“是,奴婢饿了。”
“那你吃完去拿罢,朕先理理。”
“是。”吴英坐在佩准的地方,把给那饿死鬼投胎,却一下子又不饿了的佩大人的膳食用了。
皇帝寻思着佩准将将所说的话,想着精铁出世,他该如何处置的事,他看着吴英用饭,殿内一片安宁,只觉始央殿的岁月有着从未有过的静好。
卫国从未如此富裕过,他亦未曾如此富有过。
……
又过半旬,太监的宫人房建成大半,其速度之快,远超乎佩梅的预料。
等到与周二公公在宫人房又相见,因着佩梅这大半月已见过他三次,她对这位在前朝走动的周公公已有些熟悉,也对他为何能在前朝走动的能耐有了一定的认识。
周公公看似文雅,实则雷霆手段,铁面无私,佩梅听三娘打听到的消息说,这位公公时间也是处置了不少人,且从不跟人讲人情,但凡他捉到有偷工减料且偷懒乱规矩的人,他是格杀勿论,哪怕错杀也绝不做那手下留情之事。
行事手法,颇像皇帝。
工匠们建屋子的速度便快了上来。
以往,佩梅在书里看到如此像“暴政”一样的事情,对那受苦的人颇为不忍。
如今,她还是不忍。
只是当她发现她的生死和这些下等的人一样不保,且她怜惜的这些人但凡有机会能踩在她的头上荣华富贵,他们的脚下对她只会毫不留情时,那些来自她心底的怜悯,便变成了如今的悲伤。
她悲他们,也悲自身。
生而为人,所有诗句当中所描述的那些诗情画意,存在于人与人之间不停的构陷与欺压之上,那是想求真求善的诗人们构造出来的幻象。
这世间哪有何岁月静好,从来不过是强者胜,弱者死。
软弱便是意味着过早的死亡,消失。
她也是人,她不想死,是以,不能当弱者呐。
她也是悲苦的人,没人再可怜她,她便需可怜自己,救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