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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掩盖他声音。

俞知光来到前院,听了个字字分明,差点被又一声“龙凤呈祥金钏、金镯两对”震得一个颠咧。

她游魂一般往会客花厅去,薛慎怎么能求娶她呢?她……她与伯爵府世子张安荣有婚约呀。

明堂里,她爹俞弘端坐上首,面色沉凝。

兄长嫂嫂立在一旁,没过多久,去闺房催她起床的阿娘也来了,从茶盅底下抽出挺括的信笺,又递来给她。

“怎么还有信……”她嘟囔抱怨的声音顿住。

是张家的退婚书。

言辞谦逊,笔迹端秀,长篇论述自身并非她良配,原定的婚事还是作罢的理由。

昨日,张安荣出谋划策时,还替她忧心忡忡。

俞知光恍惚了一会儿,吐出闷在胸臆的一口气,皇都谣言漫天,不相信她在山寨安然脱险的人很多,原来他也是其中一个。

“真是岂有此理!”

“张家一直支支吾吾拖着婚期不定,原来早就想退婚了!这等言而无信之徒!枉我家还与他们交好。”

“阿娘早帮笙笙算过八字了,她与张安荣不合适,这等毫无担当的男子,不配做我妹夫。”

家里人你一言我一语,痛骂张家,把张安荣挑剔得一无是处,唯有嫂嫂温温柔柔地询问:“笙笙,这退婚的事你怎么看?若是有误会,家里再想办法转圜。”

俞知光将退婚书递回,摇摇头。

她心头有失望,有难过,却不至于伤心欲绝,“张家因为我遇匪的事情,心里早有疙瘩,这亲事就算勉强成了,日子也过不好的,何必强求呢?”

“那薛将军的求娶呢?笙笙要不要答应?”

此话一出,全家一静,目光都落到了她脸上。

“薛将军对我俞家有恩,我本不该这么讲他,但他、他毕竟是个武将,日日刀口舔血,笙笙怎与他结了缘?”

爹爹话音刚落,就被阿娘打了下手背。

“咳……我倒是听说,薛将军年轻有为,调任金吾卫将领前,就是戍卫边陲的少年英雄了。再说他救了笙笙性命,何尝不是一种说不清的姻缘。”

阿兄勉勉强强,替薛慎说了句话。

家里意见变成两派。

嫁薛慎,可薛慎是沙场里摸爬打滚大的,粗人一个,还造过不少杀孽,名声毁誉半参。

不嫁薛慎,可她已被张家退婚,流言甚嚣尘上,往后议亲只会更加艰难。

俞知光有口难辨。

薛慎在信中写得隐晦,显然不想此事被旁人知晓。她一想事情,就习惯吃点什么,“我……还没吃早食呢。”

“一大早事赶事,都忙昏了。”

家里人唤来厨娘,给她张罗早食。

阿娘安慰:“将军府来的媒人说给三天时间考虑,不用马上答应。笙笙不是说过,今日要和姜家三娘去东市逛?你阿兄今日不当值,待会儿送你。”

“好,让我再想想。”

俞知光食不知味。

薛慎的亲笔信字字力透纸背,好似低沉冷峻的声音,在对她说话,要她负责。可她从未想过是这般负责。

未时三刻,俞知光匆匆戴着帷帽出门,叮嘱门房小厮转达:“我记错时辰了,你告诉阿兄,不用特地送我。”

有些事情,她必须当面问清楚才行。

*

金吾卫南营还未迎来过这样婷婷袅袅的娇客。

女郎着一袭樱草色的柔绢曳地长裙,裙裾绣着垂丝海棠,纵然头戴帷帽看不清容貌,光看仪态,听声音,便知是个锦衣玉食养大的闺秀。

南营副将被看门大头兵找来时还不信:“哪家小娘子?你何时见过薛将军与女子有过拉扯?”

大头兵伸手一指她:“不知哪家,确实找将军。”

俞知光听见熟悉的声音,帷帽一掀。

副将信誓旦旦的话音刹住。

这位小娘子,还真的有。

山寨剿匪那夜,将军救出了俞家女郎,交给他护卫。更别说今晨,将军府还敲锣打鼓地往俞府下聘,连他身在军营都听说了这件事。

副将摸摸鼻头,咳了一声:“小娘子随我来。”

他将俞知光带到主帅营帐外,门帘微晃,隔着厚毡布漏出稀里哗啦的水响。薛慎正在用冷水冲澡,方才他亲自下场与教头演示搏斗技,滚了一身细沙。

副将刻意压低了声音:“将军,俞家女郎求见。”

“谁?”薛慎声音融在动静越来越大的水响里。

副将顾不上,半掀帘一猫腰进去,见薛慎赤着膀子,只着一条绸裤在擦身。军中没有那么多讲究,夏日一群大老粗光腚跳入河里洗澡都是常事,但面见女郎又不同。

副将凑近重复一遍,算算上峰收拾出人模狗样要多少时辰,“人就在主营帐外,我让她再等两刻钟?”

薛慎扫他一眼,“等什么,抬架屏风来。”

军营令行禁止,士兵手脚很快。

副将退出去,俞知光进来,元宝就守在中军营帐外。

薛慎隔着屏风,大马金刀坐在胡床上系中衣绑带,一眼瞥见对面女郎的身影,只有个娇小的模糊轮廓。

薛慎:“俞小姐,何事?”

俞知光身形一滞,没有开口。

薛慎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她艰难地组织好了语言:“我来是想,想请将军如实相告,为何……为何要娶我?”

薛慎穿衣的手一顿。

昨日芙蓉宴,长公主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太后有意在中秋宫宴上为他与明盈郡主赐婚。长公主与太后不睦,更不乐见金吾卫将领被这桩婚事绑定,是以来提前告知。

俞知光离去后,宴上那些风言风语未有止息,就连他也无意中听了一耳朵。下聘既能够推拒赐婚,也可以顺带替俞知光澄清谣言,是一石二鸟。

至于俞知光会不会嫁,不在他考虑范畴。

她前有婚约在先,他后有书信意有所指。

事到如今,如实相告也无妨,薛慎套上乌皮靴:“有人告诉我,太后想在近日宫宴上,为我与一位金枝玉叶赐婚,我必须找个理由拒绝。”

屏风另一头久久地沉默。

操练的军鼓敲响。

主营帐挡帘未落,士兵们整齐一致的脚步声与口号声响起,填补了这段突兀的空白。

良久,薛慎听得那黄莺似的声线,如临大敌地试探着问了个问题:“敢问,将军家里有几口人?”

“父母早逝,有一位姐姐。”

“薛家姐姐……也住在将军府吗?”

“嫁了。”

俞知光的问题,简直是东一榔头西一锤:

“薛将军当值,何时到军营,何时离开?”

“最早卯时,最迟日暮。”

“不在军营会在哪里?”

“南衙金吾卫所、金吾卫狱、各坊武侯铺。”

“薛将军赌钱吗?喝酒吗?去……去教坊司吗?”

“武将哪个不能喝?”薛慎耐心告罄,将半湿的头发草率绑起,披上软甲,大手拨开屏风。

俞知光的身影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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