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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够了气,正打算入水原路返回,突然,一盏荷花灯映入眼帘。

只此一盏,孤零零地飘在水上,格外醒目,打着旋儿地顺水而来,也让她确定了自己是从上游到了中下游。

一阵风吹来,那灯悠悠地转了个向,忽然一动不动,被岸边的芦苇拦截。

芊芊脚步一动,朝着那灯走了过去。

莲花灯栩栩如生,花瓣轻柔展开。中间有个小凹槽,可以放置表达祝愿、祈福消灾的东西。

仔细一看,里面蜡烛完好无损。

郑兰漪并未将谢不归的发丝藏入其中,顺水而下。

甚至连灯,也不曾点燃。

那女子对他,冷心冷情,不为所动。

芊芊看着看着,眨了下眼,一抹苦笑在脸上划过。

原来,我和你。

都不曾得偿所愿。

……

“哗啦——”

芊芊自水面探出头,浅色双唇微张,吐出一口池水。

憋足最后一口气,又一头扎进水里,朝着岸边游去,手摸到垒砌的山石,身子靠上去。

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耳边脚步声漫过,身前倏地罩下阴影浓长。

来人白袍缂丝,靴修五爪龙纹。

她眼睫一颤,水珠顺着长睫滴嗒嗒落下来,视线突然一片水光跌宕,模糊的疼痛。

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人的手。

修长,洁白,骨节明晰,指间晃晃的一枚玉扳指温润,雕饰龙身蜿蜒,精美绝伦。

谁不想与这样的手轻轻交握,感受其每一根手指的温度,薄白的皮肤底下是不是跟她相同跳动的脉搏。

她想不明白,他这个人,怎么这么闲,闲到在原地等着她出水。

看她满身狼狈,措手不及的慌乱、局促,而他衣冠整洁平稳淡漠。

此情此景,莫不如当初那风姿玉洁的郎君手持书卷,同她娓娓道来的那个故事——守株待兔。

他和她,不正是故事里不费吹灰之力的猎人,和那兜兜转转回到原地的兔子么?

“戚妃的水下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能叫朕的惊羽卫遍寻不获,”

男人开口,嗓音淡极,视线居高临下,落一层厚雪般笼罩着她,碾过十足的威压。

“倒是叫朕刮目相看。”

“陛下……谬赞。”

她顿了顿,顶着他压迫感极强的目光,轻轻战栗,艰难地爬上岸。

庆幸他并未觉察她真正的意图,同时也心惊于他这一份可怕的耐性。

她身子湿透,裙子沾了淤泥,腿灌铅似的沉重,走几步便停下来,低着头,脚趾缩在一起。

大抵是湿透的衣衫太贴身,曲线毕露,而他视线存在感又太强,频频落在她身上。

大概,是觉得不洁吧。

他是端正高洁的君子,一向是极爱干净的,是那手上沾了些灰都要反复搓洗,恨不得搓下一层皮的人。

她尴尬窘迫得不敢跟他对视,喉咙都开始作痛,手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咳着,借此逃避他的目光。

“还不给你戚妃主子披上。”

突然,冷淡稍锐一声,男子轻扬下巴,景福便立即捧着一件干燥柔软的外袍,动作恭敬:“奴才给娘娘披上。”

她还怔着,皇帝又点了一小太监,令其取下炉子上的瓮,倒出里边儿热气腾腾的深棕色汤水,盛于碗中。

他面不改色看着小太监双手捧着那盛了汤的碗,呈到女子身前。

“喝了。”依旧冷淡命令的口吻,不容抗拒。

“不喝。”

她敛了眸,接过外袍披在身上,冲景福感激点头,对这气味难闻的汤水,避而远之。

“还是朕亲自喂你喝?”

芊芊闻言,指尖抵在掌心,牙齿陷入唇瓣,啮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眼睫轻颤,因沾水而极黑,一掀长睫,两泓比秋水更清的眸,瞪视着他。

“你最好听话。”谢不归转动扳指,盯着她,眼里警告意味很强,“朕不想看到明日宫中多出一具尸体。”

所以他会留在此处,不过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没能如陛下之意死去,失望吗?”

唇角上提,漾开一抹笑,秋水翦了的眸,湿润弥漫,夕阳一照便是光华生动。

还在意吗?她的生死。

如果不在意,递衣送汤是为何,如果还在意,你的眼睛这样冷。

“其实,你不必理会的。这对你来说很无关紧要,不是吗。”

早就该与他无关了,她的一切。

“嗯,你是生是死,确实无关紧要。”

他淡声,没否认,只抬了头,眸光远凝着,“朕不过是不想糟蹋了令皎的心意。”

心倏地一紧。

令皎。

能让他如此亲昵唤的,会有谁,不过是在水阁,那个他最爱的人。

令皎,是那女子的小字是么。

她怔了一下,视线落向那一池秋水,琢磨他话中含义,忽然灵犀在心。

郑兰漪为他放过灯。

指尖一颤,原是如此,

原是如此……

水灯的寓意便是为人拔除恶业、退散凶灵,手上沾过人命的,更要放入发丝作为替身去往阴间,代之受过。

他若是见她溺亡而不救,便又造了一桩恶业,郑娘子为他放的灯,也就没了意义。

今日,他还肯在意她的生死,全因郑兰漪那一盏寂灭的水灯。

该有多熟悉他,只一句话,便懂了那背后的千回百转,柔情绵绵。

为她,屠刀举得,却也放得。

突然好恨。恨这样的他。

可是她恨的究竟是恨这温柔本身,还是恨这温柔不属于自己?

一笑,却是不再矫情,接了那碗,一饮而尽。

谢不归眸子淡漠,端凝她,却一顿,见她包着手腕的纱布脱落一角,其下伤口一晃而过,狰狞外翻的皮肉被水浸得发白,透一丝刺目的红。

男人垂在衣袖下的手微紧,指尖蜷缩起来,骨节泛出青白之色。

耳边吞咽的一声声清晰,他视线不由自主追随过去,落在女子修长的颈上,一手可握的苍白脆弱。

“咳咳……”

她忽然有些呛到,肩微收,锁骨线条突出,随着咳嗽而不住颤动。

薄薄衣衫紧贴,勾勒出胸前弧度,洇水后的蓝衣衬得皮肤极白。一颗水珠沿了锁骨滑下,融进那可盈一手的雪腻酥香。

他移开眸子,突然有些燥热。

待饮罢,她脸上浮起薄薄一层血色,身子也不如初时那般抖得厉害。

谢不归自太师椅中起身,与她擦肩,莫名的沉默压抑,长睫洒落阴影,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说甚,嘴里苦涩,侧了眸,目送他信步离开,待那好闻的薄荷香一点点抽离干净,连行礼也忘却。

他走,一干侍从也即快步跟去,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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