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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看一眼哥的后脑勺。
他的学习中上游,还算说得过去。郑隽明没挨表扬没挨批就结束。
郑榆倚着墙看着别人的父母领着他们走,讨论着晚上吃什么,有人当场就挨骂,人家哭他笑。
他不是笑话,是羡慕。
“郑榆。”郑隽明拿着包着英语书皮儿的小说,走到他面前,郑榆马上,“真错了,我没上课的时候看,下课看的。”
郑隽明用书敲敲他的头,“所以张无忌和杨过谁厉害?”
“我觉得必然是无忌啊。”郑榆那点儿羡慕和伤心烟消云散,别人有父母,我有哥啊。
两人走在路上,一个穿校服,一个穿西装,穿校服的那个一路上嘴没闲着,说话连比带闹腾,穿西装的沉稳许多,时时低头,听那个闹腾的说话,眼中含笑。
郑榆就这样稀里糊涂进入高三的最后一学期。每天考不完的试做不完的题,忙得他没有功夫想那天宫凌静说的话,是为什么会让自己心里难受。
哥也努力做好家有高考生的后勤工作,常常上午还在另一个城市晚上就到家了,累得要死,还坐着陪读。
郑榆写完作业,回头看到哥坐沙发上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地过去,认真地看着他。哥也才二十二岁,郑榆却觉得他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大人。自己有记忆起,哥哥就是时刻牢牢牵着他的手、坚固的门、高大的墙。
而小郑榆站在墙下,站在门里,站在哥的庇护里。
“哎呀。”郑榆小声念叨,像小时候的慢悠悠的语调,“怎么都有白头发啦。”
“给我拔了吧。”郑隽明睡觉向来很轻,动了动,并没有睁开眼睛,换了个姿势抱住郑榆,把他当抱枕一样地揉搓进怀里,声音睡得发哑:“几点了?”
郑榆小心地揪下他的白头发,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
“嗯。”郑隽明只有后脑勺露在外面,脸埋在郑榆的颈窝,“再睡五分钟。”
郑榆摸摸他的头发,“多睡会儿呀。”
郑隽明哼哼,很少见地露出消极的情绪,“睡不了,十二点多的火车。”
“火车?”郑榆连忙抬头又看了一眼表,“这么晚了你还要走啊?”
“嗯。”郑隽明眼皮沉沉,“嘘,不说话了。”
郑隽明就这样在深夜匆匆来,又在深夜匆匆走。
郑榆一个人躺在床上,把哥的白头发夹到射雕英雄传里。杨过苦等小龙女十六年等得两鬓霜白,郑隽明啊郑隽明,你又为了谁?
高考那天,郑隽明送郑榆去考场。“哥,我有点紧张。”
郑隽明说:“哥也有点儿。”
郑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干笑两声,反过来安慰他:“你别紧张。”
郑隽明笑眯眯,“你也别紧张。”
进场前,郑榆回头,在人群里找到哥,还什么都没说呢,哥就抬起手腕,指着手上的红绳,“哥陪着你。”
郑榆笑,脚下也变得轻快。
高考之后的日子就过得非常快啦,郑榆想考北京的学校,和哥在一个城市,这样哥再也不用来回跑。
好在最后结果还算尽人意,郑榆没大志向,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凡事差不多就是最好。
于是两人开始新一轮搬家,在暑假结束之前搬到四环开外的一个老旧小区。
搬家之前,郑世辉来了。得知他们要搬家,立刻要联系他在北京认识的施工队的老乡帮他们拉行李。
郑隽明说不用,他们自己没几个大件,找辆小面就行。但是他坚持,还在这儿看着他们拉走,帮着把出租屋收拾了收拾。
临走,他从布袋里掏出两个玻璃瓶,“这是你舒云姨听说你们要走,昨晚上连夜炸的辣椒酱,里面加了茄子和花生,说郑榆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还有隽明啊。”三年过去,他老了很多,“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们汇钱了。当年是爸糊涂了说那些话,以后你俩好好干,把日子踏踏实实过好了。”
“噢还有这个。”郑世辉从衣服内兜掏出个存折,“这里边是我攒的,你给我们转的钱,不太多。”他把存折塞到郑隽明手里,“你们以后用钱的时候多,去了北京,还有好多东西要置办,拿着吧。”
“你爷爷奶奶总念叨你们,你们以后有空了回去,看看他们。你要是方便,我就把你俩的电话给他们,老太太岁数大了,想你们。”
郑隽明帮郑榆把最后一个包拿下楼,说:“行。”
“走吧。”郑世辉站在车下,对他们招手,“师傅开慢点儿。”
郑隽明和郑榆坐在一起,看着他,他对他们笑笑,“走吧。”
车窗落下,郑隽明递出来一张纸条,“这是我们在北京的地址。”
“欸好,好。”郑世辉小心地叠起来,“走吧,快走吧。”
郑世辉的影子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郑榆紧紧抓着哥的手,“哥,爸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郑隽明拇指摩梭着弟弟的手背,不再看后视镜,“因为他老了。”
郑榆听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却也赞同哥说的,“头发白了好多,背也驼得更厉害了。”
他看一眼前面的司机,用手机打出一行字给哥看:“哥你现在还恨他么?”
郑隽明垂眼看着这行字,光标在末尾一闪一闪,郑隽明单手摁动手机,删掉这句话中的几个字,删删减减,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字和一个问号。
郑榆看了看,收了手机,凑到他耳边说:“哥,我知道你们当年吵架全是因为我,反正你恨我就恨,你不恨我就不恨,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边儿。”
郑隽明偏过脸,看窗外,把郑榆的手拉到身前,摸他手上的疤。
八月底,趁着离开学还有几天,凑着郑隽明不忙的日子,他们回老家去看爷爷奶奶。
老人们老得更快,像截枯树根,蹒跚地抱住他们。小时候要仰视的人,现在要弯腰才能抱到。
爷爷奶奶也是这两年才知道他们出去住,骂了郑世辉一通,现在见到他们,哭哭啼啼个不停。
郑隽明和郑榆并排坐在炕上,手上塞满了水果、糖,老人当他们还是几岁的小孩子,什么都要他们尝尝。
说起小时候的事儿,大都郑隽明记得,郑榆光跟着乐,指着墙上的照片问:“这是我几岁啊?”
“四岁。”郑隽明看一眼就知道,郑榆拍手夸他真厉害,奶奶说:“你哥哥从小把你看到大,连根头发丝往哪长都一清二楚。”
“是么?”郑榆闹:“哥,我考考你,我左边第五十六根头发往哪长?”
郑隽明摁住他的头,“拔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奶奶看着他们闹,笑得合不拢嘴。郑榆想,这里真好,奶奶身上有让人安心的胰子香,空气中有村里房子独有的木头味儿,哥哥在这里很放松,笑过好几次。
郑榆是哥哥肚子里的蛔虫,他知道,哥和他的想法一样。
两只雏鸟相依为命没什么不好,但是如果有大鸟愿意飞过来,把他们罩在暖和的大翅膀下面,雏鸟也会感动得叼下自己最柔软的绒羽羞涩奉献,说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