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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时不时缠绕起一片衣角。

他们从这条少有人知晓的路,带着徐海绕道到正常的山路,台阶出现之后,车辆就少了很多,山脚下一堆自行车被胡乱丢弃成一座小山。

很少有人爬山还会背上自行车。

顺着爬山的台阶一路向上,他们看到了在半空中停运的索道,悬挂式的座椅被风吹拂得一摇一晃,朦胧之中,像极了有人在半空里荡秋千。

台阶附近还有小贩的摊位,多数是水,少部分还会卖些玩具和露营用品,被包浆包裹的马扎和被布条精心包裹的座位,都被丢在不同的位置风吹日晒。

魏教官的队伍绕过这些关系着小贩们生计的物品,继续向上走。

他们原本以为到达这里,至少能看到几个人,没想到在上山的路途之中,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根据最初的视频比对,他们早已将视频发布者拍摄的位置进行了详细的定位,误差绝对不超过30厘米。

顺着上山的石质台阶,魏教官一行人爬到山顶。

似乎有什么东西,像鼓面一样,在他们踏上来的时候震了一下。

首先吸引他们视线的,便是满地的衣物,一地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衣服洒在地上,散落成人体的形状。

但它们看起来都不像是最近才被丢在这里的,厚重的尘土掩埋着他们,让这里看上去已经经过了起码数十年的岁月。

魏教官戴好手套,提起距离他最近的一套男士休闲服,厚重的冲锋衣下面,掉下来一件秋衣。

他把边上的加厚牛仔裤抖了抖,袜子和一条四角裤也落在地上。

尘土附着在这些衣服上,使得它们看起来十分的陈旧。

魏教官看着这一地衣物,从它们的形状上看起来,并不像是被脱下的。

一两件可能有人具备这个闲心,特意摆成人体的模样,但这里足足数千件,要摆成这样,还得把秋衣扎进秋裤里,把秋裤扎进袜子里,再把袜子塞进鞋子里。

衣服都在这,但人呢?

魏教官坚持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件衣服,在衣服的夹层之中,不少都夹杂着灰尘或者土壤,特别是在最里面的秋衣里,是灰尘最多的地方。

徐海在这里没有理会他们,他自顾自地往里走,有个战士拦住他,说道:“徐海,你要去哪?”

“这里不行,”徐海喃喃道,“这里距离祂太远了,我得去更里面的地方。”

他没有特意避开魏教官他们,直接从地上的一堆衣物上踩过,走进大山的更深处。

魏教官则是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衣服扒拉到一边,跟着徐海走的同时,在通讯频道里小声说:“喂,听得到吗?完毕。”

“您好,这边是总指挥室,您的连接并未断开。”耳麦另一端传来苗玉的声音,“请继续前行,并注意安全。完毕。”

“了解,完毕。”魏教官挂断连线,从缝隙里往里走。

他们并不是觉得脏,而是总感觉踩上去心里有一种朦胧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在进入山脉深处后达到了顶峰。

茂盛。

枯萎。

茂盛。

枯萎。

还是茂盛。

于12月里不可能出现的生机勃勃与枯败萎靡交织,在山脉深处颇有一种四季混杂的混乱感。

往深处走后,是一座桃元山最高的山。

那里陆陆续续出现了人。

魏教官上前,本想和这些人了解一下情况,当他看清这些人在做什么的时候,只觉得荒诞而又惊悚。

一排排的被感染者在地面上呈现扇形摆开,双手交叠,摆放在胸前,神态安详快乐。

无数说得上名与说不上名的植物在他们身上开放,从衣物的缝隙与枝丫间伸出,而人的面容与模样却是枯萎的,枯萎,然而安详。

牡丹花与狗尾巴草交杂,三七与小雏菊共同争夺养分,不知名的细嫩枝芽与丝瓜的藤蔓相互缠绕交叠,胡萝卜的叶子直直冲向天际,花生在土地深处生长,西瓜满山遍野凌乱。

蒲公英的种子散播在空气里,樟树的味道从身后传来,鲜红的蛇果在每个隐蔽的角落与蘑菇一同生存。

无处不在,无处不是。

全是生机,全都是人。

魏教官猛然意识到,他所见到的,关于这座山深处的一切,全部由来于人。

这里人就是山。

土壤是人、绿叶是人、花草是人。

被藤蔓攀附的树木是人,攀附树木的藤蔓是人。

汲取养分的花朵是人,被汲取养分的土地是人。

人的成分在这片土地是混乱的,但又不见骸骨与尸骸,他们本身就是土壤。

魏教官走到地上一个闭眼的感染者身边,他身上有一小丛草莓苗正在生长,他看到这个感染者正在呼吸,将手放到他身上打算试试能不能叫醒他。

他的手戳进了一团软烂的泥里。

这个人,已经腐烂成为了土壤,但他还活着。

不,准确地说,是他已经转化为了土壤,成为了山脉的一部分。

一颗椰子砸在魏教官头顶的钢盔上,落在他脚边,将他刚刚碰到的那条手臂碾了个稀烂。

魏教官看到手臂之中,是草莓的根须。

这些根系仿佛天然就在这里,如同血管一般地和谐,也可能,它们原先就是血管。

鲜艳与灰败,死去的人与植物的生机,从未削减的阳光与遍地人类尚未转化的残骸,甚至迸发出他从未见过的美感。

诞生与终焉在这里一同汇聚。

死亡之美与诞生之美,都在这里演绎。

他看到了徐海,徐海也躺在其中。

魏教官知道徐海的体检报告,他已经不能算人,只能说是一堆活动的土。

他躺在这里之后,啊,不知道怎么的。

魏教官突然对他的那一份安心感产生了向往。

似乎他就应该在这里,人就应该在这里。

土地就是人的归宿,死后的埋葬就是人的归宿。

微小的电流从他身上串过,电击唤醒了他。

摄像机重视地记录下这一切,他身上带着的数个监控仪器也监察着他的生命体征。

“你在无故亢奋,注意稳定心神。”苗玉说:“你们已经足够深入了,够了,现在马上出来。”

摄像头对准的位置刚好有徐海,他刚刚一躺下,一束百合花就从他的身上生长开放,引来蝴蝶竞相追逐。

他被“分解”了。

但不是尸体被微生物腐败的、肮脏的腐烂的分解。

他的眼睛化为两只蜗牛从眼眶里爬出,发丝成为绿色的草地,指甲变成蝴蝶,草莓的嫩芽从他体内破开土壤。

这是一场转化,也是一场腐败。

但是很美。

美极了。

是一场异常美好的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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