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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他伸手碰了碰,冷得冰块般,顺势往掌心里一握,温暖干燥瞬间包裹了十一月的夜凉。

阮雪音不及反应,待反应过来便要抽手,对方却一如既往出手便不松手,只微侧了脸扬声问:

“这种季节夜里出门也不带手炉,回来可叫人煮了驱寒的汤?”

自然是问云玺。

“是,奴婢糊涂,忘了带手炉;已经吩咐下去煮了姜汤,一会儿就该送进来了。”云玺忙忙跑出来回话,抬眼见厅中二人正在一处,虽只是双手被双手圈了握了,不知何故——

总有几分不忍直视,不忍搅扰,不可言不可说。

她抿了笑意,低着头再道:“奴婢再去催催。”

这一催便是好半刻才端着盅碗回来。

阮雪音喝了汤,顾星朗换了新茶,闲杂人等退出去,两人依旧坐在东窗下说话。

“昨日是你生辰。”

一句话六个字练了快两个时辰。不好说也终归是说出来了。

阮雪音一怔,花片刻确认了下昨日确为昨日,点头答:“是。”

顾星朗见她全无反应,全不在意,松下半口气,没舒坦两刻却是再次别扭起来。

“从来没听你提过。”

“提这个做什么?”

“你不过生辰?”

在顾星朗的认知里,人人都要过生辰。这是每个人一生中不断在重复的,唯一而确切的仪式感。

在他的印象里,少女们都爱过生辰,无论晚苓还是淳风。生辰日到,盛装出席,赏歌舞品佳肴,收形形色色的贺礼,然后为此开心整整一个月。

“不过。”阮雪音淡淡答,给自己再盛了小碗姜汤,“我那个日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顾星朗也怔了怔。

“居然是那个十一月二十二。”他彻底反应,“所以你才格外关心东宫药园案?”

“是吧。”阮雪音握着小匙,在白玉碗中搅动出叮咚脆响,和着汤汁,如破冰的泉,“据说我刚出生那会儿,整个人全无响动。别的婴孩出世,或是大声啼哭,或是被拍打两下然后大声啼哭,哪怕声量不大,至少能啼上两声。我却是无论如何,一声不吭,倒睁着眼,不怎么睡觉,也喝奶,不像有什么病症。”

她望一望窗外天色,夜空很清,可见星月,全不似要下雪的样子。

“那是我出生头一个时辰的状况。据说。后来突然下雪了。”她持续搅着手中汤匙,像是亲耳听过那声响,“风声大作,雪声破云而来,他们说那雪声比雷声更响,簌簌如万马奔腾,将整座锁宁城罩在白茫茫的烟雾里。”她歪着脑袋出一刻神,

“你听过比雷声更大的雪声吗?我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大雪能响过雷声呢?”

顾星朗认真考虑一瞬,“我也想象不出。”他答,“也许是风声加雪声吧。”又再次反应,看着她道:“你的名字——”

“应该就是这么来的。”她答,“许是雪声太大,那婴孩终于受了些惊吓,便在风起雪落之际,突然大哭起来,”她换了叙述方式,仿佛那婴孩并不是她,

“这些都是后来他们告诉我的。阮佋说,这哭声倒与窗外雪声相宜。就叫雪音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将雪天(下)

顾星朗不确定“他们”指谁。照料她到四岁的崟宫宫人?还是皇宫中历来不缺的那些嚼舌根的随便什么人?

但不管是谁,他都不喜欢他们。就像因为她的出现,他比从前更加厌恶阮佋。

他们应该没有人待她好。没有人真心照料她,没有人为她过生辰,否则她不会是如今这样的性子。

没有人天生就冷淡。除非过分孤独地长大。他周围的姑娘们,无论何种性子,活泼的端庄的洒脱的温婉的,总有些所想所求所爱所在乎。阮雪音的冷和无所谓,就像是为了抵御严冬而早早将春天深锁进心底——

将自己也变成冬天,便不至于再畏冷惧寒。一种形成于幼年的自我保护。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么?”半晌,他问。

阮雪音呆了一瞬,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还好。”她搅着姜汤喝了一口,“我觉得不难听。”

她答得挺认真。顾星朗笑起来,心中莫名酸涩。

“也没听你提过你母亲。”这句话他犹豫了很久,比先前更久。

“因为我也没见过。也不知道她是谁。”这一次她没怎么想,那种感觉就像是事实在此,你问,我讲出来便好。

她停了搅动,放下匙子。其实她不知道今夜为何同他讲自己出生那日的事,讲名字的由来,他根本也没问。

他只是问十一月二十二是不是她生辰,是不是那个十一月二十二。

但她莫名想讲。二十年来她从没这么跟人讲过。

“他们说她生下我就过世了。应该是生产的问题。女子生产,九死一生,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过不了那道关卡。”她再次去看窗外,夜风呼啸,屋内生了炉子,却也不及先前他伸过来那双手暖,“小时候我会想,阮佋或是因为这样格外不喜这个女儿。或许他曾经非常喜爱我母亲。但我的出生导致了她亡故。”

她去看顾星朗,似乎想征得一些认同,但对方没什么表情。

“你也觉得这种想法荒谬吧。后来我也想到了,如果他曾经非常喜爱一个女人,不会不珍视和她共有的这一点血脉。所以更大的可能是,他也不喜欢我母亲。”她浅淡一笑,“这也很荒谬,没有喜爱,没有任何感情,却能孕育子女,我后来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皇室,稀松平常。都很可怜。”

顾星朗依然没什么表情。

“抱歉,我无意以偏概全。天下关系千千万,你的父君母后或许是很好的。你和长公主感情就很好。”

顾星朗不是在意这个。他心情复杂,而窗外的风,深秋的夜,手中的茶,面前少女的脸,所有这些都在加重这种复杂。他很想离她近一点。至少再握一握她的手。

但此刻他们之间隔着一方棋桌。也隔着一个被深锁了二十年的春天。

“而你觉得你母亲亡故还有别的隐情。不止是生产问题。”所以她在意东宫药园案。那日她从相国府回来直接冲到挽澜殿,不过因为纪桓在约莫二十年前出了一趟莫名其妙的远门。又因为淳月在时间上的说法不够确切,导致她错将这件事与东宫药园扯上了联系。

她确乎是极在意那桩陈年公案的。

“我也说不清楚。”阮雪音淡淡答,“所有时间都太巧。我出生的时间,落雪的时间,行刑的时间,我母亲的身故,偏偏都在那一日短短几个时辰内。幼时我很少想这个问题,年岁渐长,读书渐多,慢慢明白一个道理: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同一时间发生的那些看似巧合的事,很可能根本就起于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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