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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种青金色涂料,”阮雪音答,“方才结束时,我凑近仔细看了看,该是一样的。”

顾星朗反应了半刻这两句话。

“你确定?”

“九成确定。”

“寂照阁你毕竟才进过一次。”他道,“虽然满墙的青金色已经够你判断。”

“不是的。”阮雪音再应,“有件事我一直没说。你见过几次曜星幛,可注意到它右下角有一行极小的时间标记?”

顾星朗眉心浅动,“曜星幛上的没注意过。根本也没细看。但山河盘上的,”他一顿,“应该说是山河盘的拓本。那些绢帛。见过。”

阮雪音这才反应。当初为证明沉疾至封亭关的时间与顾星磊出事时间不符,她让竞庭歌回溯过山河盘。那些绢帛上就有那些青金色时间,她还专门教纪晚苓看了。

纪晚苓自然也将这些绢帛给顾星朗看过。

所以今夜她也看出了那些青金色么?

“那你当时,”遂问,定定看他。

“注意到了。”他答,注意到了它们与寂照阁内的颜彩雷同,“怀疑过。只不确定。那些绢帛毕竟是拓本。我没见过山河盘上的真迹。”

“但你也没试图观察曜星幛。”

“之前说过了,”他亦认真看她,“我不想你觉得,我对你是有企图的。”

自点灯始,此后种种,皆出于真心,不是策略,没有所图。

阮雪音听懂了。

此人体贴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偏偏在某些问题上永远三缄其口。

罢了。她压下寥乱心绪,

“最近能跟你再进一趟寂照阁么?我准备好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二入寂照阁(上)

对于阮雪音自称准备好了这件事,顾星朗表示怀疑。

水书应当是准备好了。明明不喜欢,却不得不一头扎进去,每每看她那副抓耳挠腮模样,他都异常愉快。

而终于是学了个七七八八,至少寂照阁内壁上那些该都能认了。

但宇文琤这个人。那册书她已经又看了一遍,不知有没有抓到精髓。

“我若是你,便用功多读几遍书。这次再解不出来,以后不让进了。”

三月十二这天夜里,两个人再入寂照阁。立在第四道门前,满墙青金色水书已经幽幽然亮起,顾星朗颇严肃,开始下最后通牒。

“我是想多读几遍的。”阮雪音撅嘴,“时间不够用。再来几个月也翻不完另一遍。”

此人夜里一回来,她便什么正经事都别想干。

顾星朗听懂了,拒绝背这口锅,“白天呢?白天又没人烦你。”

“所以咯,”她答,“只有白日里得空,除却淳风过来念书,用膳,午睡,还有一些临时状况,”比如竞庭歌那边来信,又或谁来拜访,又或随淳风去骐骥院,再或宫中有不得不参与的事项,“也没剩多少时间。”入夜他回来之前还要观星。当真事忙。

“不午睡不得了?你一睡一个时辰,有这个时间,日复一日,那本册子早读完三五遍了。”

“我困。”从前是为观星。如今调整了时间,还是经常捱到大夜里才睡。

个中缘由,没人比顾星朗更清楚。

“找借口。”他道,“你就是觉多人懒。”又看一眼满墙青金色浮光,“来吧。我时间有限。”

此人明明已经开了这道门。阮雪音甚觉无语,越想越不高兴,“你这么没时间怕耽搁,直接开门啊。”遂道,“非同我在这里周旋。”

“你可真是,”顾星朗挑眉,恨铁不成钢,“堂堂蓬溪山大弟子,惢姬的学生,竞庭歌的师姐,懒得没羞没臊,说好进来助我解谜,对付一道门就抱怨连天,且根本还没开。你这叫什么帮手?从前那些话,看来都骗人的。”

“脑子心思时间精力都要留给最当用的时候。”阮雪音驳,振振有词,“你明明已经开了这道门,偏要我再解一次,这什么心态?那个水书,丑死了,又丑又烦人,我本可以不用学的。”

实在是撒泼撒赖没皮没脸。顾星朗看她这样子,目瞪口呆,又突然好笑,抬手捏一捏她细白脸颊,“懒得要命。惢姬大人真倒了八辈子霉收你做学生。”又移手去捏下巴,

“我就更倒霉。坏了规矩带你进来,还不止一次。今晚回去,明日又要到祖宗面前罚跪。”

阮雪音眨了眨眼,“罚跪?你说真的?”

“当然真的。”顾星朗答,正经之至,“上次带你进来,我从第二日起便在奉先堂连跪了十日,每次一个时辰,膝盖都跪肿了。”

实在有博同情骗心疼之嫌。但不像信口胡说。

这个傻瓜。她心道,终忍不住愧疚,“也没听你说。”

“你那时候根本不关心我。”他回,更加不愉快,“说了又如何?还不是没反应。”

阮雪音无言以对,下意识去看他膝盖处,“还疼么?”自然看不见,且已经过了这么些时候,问也白问。

“早好了。你不是夜里都能看见。”

阮雪音呆了半刻。

此人登徒子之言更甚其行。好吧,应该也不相上下。她假装没听见,打算转回正题,却听对方又补充:

“一会儿回去你再检查检查。看有没有留什么后患。”

简直不能忍。阮雪音暗骂。终于决定反抗,

“现在已经亥时过半了,”她道,“按你两个时辰破这道题的战绩,我恐怕要解到明天早上,最快也是半夜。你要检查膝盖,到明日传御医便可,总归用不上我。”

“什么明天早上,谁要陪你熬到明天早上?跟我一样,两个时辰,丑时过半必须离开,无论解没解出来。”

阮雪音瞪眼,“若没成,当真不让进了?”

“不让进了。我的膝盖还要不要了?你又不给治。”他答,理直气壮。

“讲道理,”阮雪音不理他耍嘴皮子,郑重其事,“老师说我们脑子都不如你,你花两个时辰,我自然需要更长时间,你拿同样的标准要求我,不公平。”

“你倒肯认输。”顾星朗挑眉,“我是给了你线索的,答案就在那本册子里,你的难度比我低。”

就在那本册子里。

阮雪音心下重复,转眼去看黑曜石壁上那些字。

都是些诗词句。且没一首完整的。有些是一首里的一句,有些是两句,还有些三句。全无规律,好像尽皆来自书写者的一时兴起。

可宇文琤并不偏爱诗词。

此人爱好多且奇,算是历代焱君中最不安生的。在所有那些千奇百怪的玩乐之法中,没有诗词一项。

她走近,开始一壁壁一行行看那些句子。

全不是一个路数,什么派别风格都有;主题也多,田园山水,金戈铁马,春花秋月,甚至还有些闺阁怨叹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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