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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庭歌收视线,垂眸轻抚那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棕马头上冰凉的鬃毛,

“太聪明的姑娘都骄傲,太聪明又形单影只的姑娘更是近乎病态的骄傲。”

且薄脆,孤独造就了她们的强大和薄脆,无论这孤独是主动选择还是被动承受。

“可惜少有人懂。尤其男人这种蠢物。”

阮仲无法对这句明目张胆的骂生怒。

他知道她不止在说阮雪音。

而早先关于一种人与另一种人的划分,似乎让他在此刻不那么显得蠢。

“顾星朗生在长在那个热闹人间,人不会真正改变,所以他不会丢弃来自那个人间的一切禀赋。而阮雪音的聪明会让她从今日这一抱里看到无尽可能,顾星朗和纪晚苓的可能,从前与来日。她也许真的不介意这一抱,能用智识慧心从情理上完全说服自己,但她会不断学习、领悟、慢慢接近人与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真相。”

她复扬脸望稀月残星,

“聪明人总是活得折磨一点,不费多少功夫就看到了更远的图景。又能怎么办呢。”

阮仲确定这句话里不是自矜。

竟像自怜,显得悲怯。

“无论是何策略,多谢你对我讲这番话。”他道。

“够平息上一局怒火了么?”

“一码归一码。”

寅时过半,竞庭歌至金玉驰下,马车不得不停。

顾星朗掀帘出来,说不上什么表情——

饭吃得正香突然被强行拉下桌?

这般没头没脑一句譬喻袭上来,竞庭歌也觉别扭。入得金玉驰,分明只有不能再熟悉的橙花香,她总觉得空气异常,甜腻腻绕得人寒毛直竖。

阮雪音十分清正。从领口到裙摆皆一丝不苟。

竞庭歌斜着眼看半刻,走近坐下,“大半夜不困么?”

“刚正睡。被你吵醒了。”

此一耙倒打得竞庭歌措手不及。车轱辘声再起渐盖住此间谈话,她轻嗤:

“你如今倒心大得很。刚睹了一场竹马情深,被人三两句哄完说睡就睡了?”

阮雪音仰靠着,捂嘴打了个哈欠,一双眼半开半阖,“太困了。睡觉比天大。你不也上车来睡觉的。睡吧。万事醒了说。”

竞庭歌便真的就此打住了。

反常。阮雪音凝神观她睡颜好一阵。总觉她气色不佳,人也清减了些。近来连续奔命累的?再兼脖子受伤。

她心下微动,靠过去,确认对方已经入眠,三指搭上她手腕。

破晓了。

雪后天光盛,日头明晃晃耀在山间。车停时刚过一片密林,两人同时醒,面面相觑,皆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兵马俱停了。阮雪音掀开窗帘瞧,隐约望得前面屋舍成片,该是村庄。

一名小卒至车前回话,称三位君上共识,稍驻歇息,一个时辰后再动身。

竞庭歌下车方知是如何歇息法。

吃午饭。

竟已正午了。

“好在你们的人没全动,这般行军,如何吃得消。”阮雪音展眸眺身后浩荡兵马,轻摇头,“太耗费了。”

慕容峋所谓蔚军八万人,一大半出封亭关后去往了崟蔚边境。此刻跟来的不过一万,相比祁、崟两国以千论的数目仍多,场面上总算过得去些。

“被你说得好像谁的人全动了似的。”竞庭歌不以为然,“顾星朗阮仲都还有兵马四伏,若非确定这一点,昨夜慕容峋岂会束手就擒?”

“你是说,他原本会凭借绝对兵力优势动手保肃王和上官朔的命?”

竞庭歌启口要回,终付一笑,“管好你自己吧。有的是糟心事要对付呢。”

她一努嘴,阮雪音随之眺,便见该下车下马用饭的人一个不少正等在约一里外,三位国君,翠色如春的纪晚苓,同样铠甲加身的顾淳风有些刻意立在顾星朗和翠色如春之间。

“你这小姑子倒不错,处处向着你。”

淳风昨夜不会比顾星朗更好过,这般远观已见憔悴。阮雪音心想着,原本迟滞的步子快起来。

第491章 山外

午饭在一处农家。

该是费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有大四方桌的一户,这户人家却不擅烹饪,遂又将大桌搬去稍精膳食的另一户,此刻不远处厨房内正叮咣作响,三位国君各拣一方坐了,剩四个姑娘盯着余下空位愣神。

边地村舍,自没有一人一张椅的待遇,方桌四边皆为长凳。总共七人,那么该三边两人、一边一人落座。

如何落座成了问题。

国君是不可能两两同坐一边的,囿于身份更兼男子身量高大,故而早早各据了一方。

顾淳风要么挨顾星朗,要么挨阮雪音。

阮雪音只能顾星朗或竞庭歌。

竞庭歌只能慕容峋或阮雪音。

纪晚苓只能顾星朗。

顾淳风比阮雪音更不答应纪晚苓与顾星朗挨坐。她聚精会神好半晌计算,一把将阮雪音按向顾星朗身侧空位,自己往完全空着那张长凳上一坐,指着旁侧向纪晚苓道:

“你和我坐吧。”轻描淡写没盖住面上嫌弃。

如此一来,竞庭歌慕容峋与顾淳风纪晚苓相对。阮仲独坐,正对着顾星朗阮雪音。

依然有些惨烈。顾淳风撇了撇嘴,悄悄望兄嫂。

阮雪音淡着目光在打量屋内陈设。顾星朗意态闲闲,闲得眉眼熠熠满面生光。

还不是靠她救场!顾淳风忿忿,忍不住余光扫阮仲。

没什么表情。仿佛也在打量屋内陈设。

顾淳风总觉得哪里怪,顺他目光转视线,方发现对方在看之处与阮雪音重合,是——

一只摇鼓?

斜插在陈旧竹筒子里,不像装饰,该就是孩童玩物。这户人家有小孩,早先在门口玩耍,此刻怕是碍着场合被家人唤进了里屋。

“像。”阮仲轻道,看一眼阮雪音。

阮雪音稍怔,回看他一眼似意外,“嗯”一声算答了,收回视线。

“这又是什么默契。”竞庭歌煞有介事望阮仲再望阮雪音,“儿时信物么?”

便似笑非笑也回身看那摇鼓,恰巧在她身后,

“松鼓啊。”

摇鼓是寻常孩童物,青川各地都有,只制作工艺相异。松鼓盛行于崟北,长薄松木皮作鼓圈,肠衣皮绷两侧鼓面,通常绘彩画装饰,再系上小巧松果为坠,握在手中搓摇,咚咚作响。

“同她小时候常拿在手上那只像。”阮仲平声道,“但那只是铜制,鼓面裹绉纱,摇起来声空如谷。”

他一壁说,再望阮雪音确认。

阮雪音不知道阮仲记得那只鼓。连她自己都是看到屋内这只才突然想起来。

“嗯。”遂轻描淡写答,不想显得默契。

“那怎么像?”竞庭歌却来劲。

“松果为坠的,只有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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