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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

那风声起于他话音落处。

嗖嗖响在城中檐顶并较高建筑的二三层之上,但见主城道上站驻的蔚兵从南至北一个个倒地,悄无声息地,只风声如雷,飞身如影子的崟兵们手头长刃在速移的身势中劈出银光。

“放箭!”慕容峋急声。

“慢着!”阮仲大喝紧踩在对方话音上。

檐顶层楼间风声刹,同样伏在高处占据有利位置的蔚兵们纷纷箭满在弦,只没松手。

“你是真不怕我杀了她。”

竞庭歌已觉脱力,若非被阮仲提着几乎要站不住。

“真要杀,阮雪音都不阻,我阻什么。”

阮仲稍怔旋即笑,似叹似笑,“我崟国的满朝文武呢?带他们过来,我有话说。”

“我可以拒绝。”

“三百忍兵的战力要拖到北境兵马至,难是难了些,并非不可能。”

“顾星朗不会帮你了。”慕容峋难得深静,“他这时候再出手救就是傻瓜。封亭关的几万人敌不过祁蔚合力,这一路南下,都不知折损几何。”

“所以让你带我的臣子们来,还听不懂么。”

慕容峋亦稍怔,想与竞庭歌交换眼色发现只能看见她脖颈间血红。“带过来!”

文臣居多,占了大半;武将们尤其被五花大绑紧紧捆缚着双手,至门楼前,仰面朝阮仲高喊:

“臣等都非贪生怕死之辈,君上要死战,臣等以死相陪!”

慕容峋兵临城下,血性的武将一马当先,很多怕是已经殉国。仅剩的这些,衣袍战甲上亦是血迹斑斑,喊话这人双目猩红,该也经历了鏖战。

该是林崇的旧部,两月前追随阮仲兵变的将领之一。

便听其余文臣也都肃声,高道“以死明志”。

被擒被缚难于还击,也只能是一死了。阮雪音心中苦涩,阮仲面上却仍有笑意,看着慕容峋再道:

“我还想见我的子民,锁宁城百姓。”

“我未伤百姓,有也是误伤。人人都还好好关在门窗里。只是你想见,他们未见得敢开门开窗。”

主城道西侧中段,二楼,一声吱嘎。

有人探头,是个老者,须发半白,双手撑窗台。

又一声吱嘎。

再一声。

楼廊下门也一扇扇开了,男女老少或整洁或狼狈走出来,都怯怯的,孩童躲在妇人身后,紧紧攥着母亲的手。

满城血腥气,黑甲褐甲的尸首还错陈街巷间。

“上个月也是站在这里,我与丛若谷论君道,说愿改世袭为禅让,能为大,”

被缚的群臣中有人躬身,该就是丛若谷。

“不是权宜之计。真心话。”阮仲继续,“崟国三百年国史,我是在位最短的君,尚没为此国此民做任何事,只引来纷乱与战争,愧对当日门楼上许诺。”

他愧而不卑,站得笔直,仍牢牢钳着竞庭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推行禅让制,会改许多旧制、重立新规,包括让女子上学堂、入仕途,包括男子只能娶妻一人,国君为表率。”

他再次笑起来,是这些年阮雪音见他笑得最多的时候,

“都听着像大话吧。因为没有机会了。你们大可以认为是人死前的扬旗,为流芳后世说的漂亮话。但我,又哪里会流芳呢。”

“君上!”

门楼下呼声震天,阮仲高声打断:

“众卿都是死国之士!但我不能决定你们生死。我只能决定自己的。如有可能,我希望你们都活着,祁君仁义,蔚君也非嗜杀之人,我相信,你们会同祁民、蔚民一样被平等善待。会么,祁君?”

顾星朗驾奔宵在道中,四下皆百姓,满地是尸首,阮雪音就坐在他身前。

“会。”顾星朗高答。

阮仲点头,又低看竞庭歌,手上利刃显著移动,“真想拉你一起啊。既要统一,还留你这祸患做什么。”

“五哥再听臣妹一言!”

阮雪音脱口,翻身下马直奔凌霄门。

没人敢拦,没人能拦,她狂奔踏过满地血腥经过慕容峋身侧低道一句“接到她赶紧找医者”,冲进了凌霄门。

阮仲当然会等她。

他依旧牢牢钳着竞庭歌,转身向台阶看着阮雪音上气不接下气出现在视野里。

竞庭歌裙裾鞋上还没有出现流淌的血迹。阮雪音停在一丈开外确认,仍觉心惊,忙不迭道:

“五哥既决定要降,何必再添人命——”

“你知道我不会降。我是国君,亡国自当殉。”

阮雪音自然知道。“当初锁宁城外就同五哥说过,不要把命赌在一种选择上——”

“雪音,”阮仲温声,“你知道我不会的。”

他这般说,钳着竞庭歌更近门楼边缘,瞥一眼底下慕容峋位置,忽撤开匕首一推。

竞庭歌如一只残蝶荡入空中,旋即下坠。

阮雪音声嘶力竭的“不要”混在风声人声轰隆的呼喊里只如梦中泣啼。

慕容峋就在凌霄门下一直牢牢盯着上面动静,见两人逼近外缘身势已备。阮仲往下那极不显的一瞥他也看到了。竞庭歌的烟紫裙缎一角出现在空中时他飞身而起稳稳托住了她后背。

满城血腥气,漩涡般的潮湿的风呛得竞庭歌直欲作呕。但她在被接住一瞬绷起了全副力气,慕容峋背上箭袋中那支弩箭如约裹在那里。弩也在。

她伸手抽箭再拔弩,就着被承托的缓势于下坠中迅速对准已快看不见的门楼边缘阮仲的后背。

嗖!

粗短利箭刺破风漩,刺进阮仲后背。

距离真的很近,弩箭之易操作以竞庭歌几年间断续练习足够狠准。

阮仲半跪下去。

阮雪音冲上前也半跪下去。

“箭镞上是明楼翠!”竞庭歌已经随慕容峋落地,整个人昏天黑地想闭眼,撑着最后气力高喊:

“老师的关门之作,集东宫药园奇毒之大成,没有解药,阮仲必死了!”

这话像在对整个锁宁青川大陆说。

她亲手杀了阮仲完成了对崟国的最后一击。

又像只在对一个人说。

那个人若懂,便知道能怎么做。

阮雪音只愣了半瞬,旋即一手抚上阮仲的脸,温柔地,诀别之姿,另一只手探入袖间翻江倒海。

两个人都半跪着,门楼下街道上只能望见头与肩。很快她另一只手亦抚上阮仲另一侧脸,太远,只能隐约辨别,但那只手抚脸一瞬分明将什么东西塞入了阮仲口中。

没被任何人看见,便是顾星朗也只看见她双手抚上他脸颊。

“吞下去。”阮雪音轻声。

阮仲照办,嘴唇开始发青,“不是说没有解药。”

“没有。”阮雪音答,只觉恸然。天上团云真的挤下雨滴来,偶然的崟宫岁月漫长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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