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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散琉璃脆,才明白何谓大都好物不坚牢。

“退下。”

无边悲恸与绝望里他终于听到九哥的声音。

非常远,显得模糊,教人分辨不出情绪。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妾因出身,因师门,因五年来种种言行引时局至此,不可饶恕!君上秉公论处,方对臣民有所交待,方使大祁昌盛、天下归心!”

“朕命你退下!”

暴喝之声比晨间更甚,尾音发颤,顾星漠求救般去看宁王,只瞧见七哥拢手闭目。

“请君上秉公论处!”阮雪音郑重三叩首,长伏在地。

“皇后言之有理,请君上秉公论处。”柴瞻出列,同跪恳求。

“请君上秉公论处!”

“请君上秉公论处!”

“请君上秉公论处!”

满朝官员,层层拜倒,声浪如潮。顾星漠忽就明白了九哥说,嫂嫂要动用她自己的上策,是何意。

声声附和,皆是要治罪嫂嫂的利刃,却其实与嫂嫂一条心——她游说了柴瞻,游说了所有人,让他们在今日此地,与她一起完成这最后一策。

以忠君之名、定国大义。

棠梨人在殿门外,因阮雪音声高,从第一句起便听得分明。

也便从那刻始就觉天昏地暗,强按着心绪告诉自己殿下或还有后招,殿下从来有后招,却听到最后都没有转折。

方彻底明白上当,想冲进去,被门前禁卫无声拦截,日色至亮,耀得她眼前一片茫茫。

“送皇后回承泽殿。”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涤砚的声音,既近且远,举目张望,发现泪水将视野遮蔽,忙抬手使劲擦,真见他站在高阔殿门下。

他在吩咐禁卫,余光却瞟向了自己。

棠梨不知该不该动,原地不动。涤砚只得走到她跟前,沉声道:“君上有令,送殿下回去。”

局面绷紧得这样,几乎无可挽回,怎会,怎能?

棠梨呆呆望夫君,涤砚急了:“还不进去!等着殿下被押入诏狱么!”

她一个内宫婢子,从来也没历过这种场合,连鸣銮殿都没进过,放在往常是要心惊露怯的。

但这一刻她全不觉怕,未待涤砚话音落已是拔腿冲进去,穿过满地跪伏的臣工直达阮雪音身边,也跪下,双手去搀她。

阮雪音却发力定住,绝不起来。

“请殿下随奴婢回去。”她声很轻,却用了十分气力。

阮雪音死死伏在地面,继续与她相抗。

棠梨便贴近她耳朵气声道:“殿下今日出来,是奴婢之失;殿下若因此殒命,奴婢此生难赎罪过,只好带着腹中孩儿随殿下一同去了。还请殿下,垂怜。”

第九百三十二章 慎终如始

阮雪音跨过承泽殿大门,入眼是翘首以待的所有人。

碧桃见殿下果然平安归来,欢叫一声上前去搀,瞥得棠梨面如死灰,吓一跳,讪讪收手。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今日天长节,殿内都拾掇好了?”

没人敢把今日视作与往日一样的天长节,也就没人把拾掇宫殿当作第一要务。

但棠梨姐姐发话,殿下完全没话,他们自不敢不从,须臾作鸟兽散。

“奴婢陪殿下入内休息。”

“苏晚晚没来过?”阮雪音这才反应,问近旁一名宫人。

“回殿下,刚来过,您不在,又走了。”

“端着托盘,盘上有盅?”

宫人不意外殿下总未卜先知,仍是眨了眨眼,“是。”

“去太乐署传个话,让她将东西热一热,送到鸣銮殿交给涤砚。”

宫人不大敢应,看棠梨。

“君上是禁足本宫,本宫此刻并不出门,你怕什么。”阮雪音不耐,“快去。”

棠梨不拦,终归最坏的已经发生了,“走吧,殿下。”只是扶稳阮雪音,要陪她回寝殿。

“进屋里闷得慌,就廊下坐吧,让本宫看看花,吹吹风,听一听鸟鸣。”

这话真是坦荡,坦荡得像临终遗言,棠梨不爱听,赌气似地撒开手,去安排桌椅饮食。

承泽殿的花不如折雪殿多,葱茏高木比点点繁花更惹眼。阮雪音落座举目,慨叹夏景婆娑,放空片刻又吃了几粒橘红糕,便想起那年竞庭歌入祁宫,在煮雨殿同上官妧密谈完,走出来猛吃橘红糕的画面。

其声在耳,真切如昨,她有些想念她。

思绪既起,无法继续放空,她便接着盘算一番该安排的是否都已安排好。日色在这期间转黯,变浓,直到残阳如血,顾星朗出现在大门外。

这时候原该夜宴。

时辰到了,皇后没动身,众人已觉怪异;见到君上归来,便笃定夜宴是取消了,更加忐忑,整个承泽殿中庭只余黄昏莺曲。

阮雪音起身,顾星朗迈步,两人会于繁花高木中央。

皇后跪下,敛首,不发一言。

君上也不发一言,就那么看着她。

涤砚示意,棠梨便悄命所有人退。

“你满意了。”方听顾星朗开口,“这便是你送我的,生辰贺礼。”

“君上明知臣妾所行,乃上上策。”阮雪音回。

顾星朗蹲下,挑起她下颌,不轻不重,只为四目相对力求言辞由衷,“我的才是上上策,勉强两全。你那叫玉石俱焚。”

“臣妾之策,曰焚石成玉。”

“你为石,君位为玉?”

“儿女情长为石,千秋大业为玉。臣妾与君上皆读圣贤书,怀山河之愿,从一开始便约定过,若有一日两者相冲,当弃车保帅。”

是景弘六年的“一开始”,在折雪殿,圆桌边,顾星朗当然记得。

“那是你的见解,我并未认同。”他放开她的脸。

“君上认同了。所以拿着那盒昙花离开,许久没再出现。可惜那时的我不知自己半生皆在局中,不知就此离宫便能离局,还秉着师命继续往前走,与君上纠葛愈深,直到共赴深渊。”

承泽殿外墙上的彩贝云母在夕辉中如白日星,闪着奇异的光。

“你将我们的这五年,称作深渊?”

“于情爱,自是美梦;于你于社稷,确是深渊。”阮雪音看进他眼瞳,“无可否认这局长棋也助你完成了许多事,助力诸国生变、为大祁一统铺路,只因我们在这期间确也付出了太多努力,艰辛,和牺牲。”

她跪着往前一步,离他更近,

“这样一路走来,你怎能放弃?身为谋士,我更不能任由你为了无关痛痒的缘故止步于此!你不会输的,依我之策便不会输,退位,才是输了,才遂了他们的愿!”

顾星朗望着她许久,眸中光影一再变幻。

“你对我而言从来不是无关痛痒的缘故。你明知道。我会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缘故,空置后宫改易传统、在以为你是宇文之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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