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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那么久,终于回家了。
第198章 黑白天平88
“小昭,你听说过时光信箱吗?”
“什么东西?”
“就是我们现在写信,写给十年或者二十年后的自己,写一些自己对未来的希望或者什么,等我们十年二十年之后再把信拆开,看看我们的希望达成没有,是不是很有趣?”
“现在写了愿望,就要按照那个愿望去做吗?”
“哎呀,不一定是要愿望,也不一定是要做,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总之就是长大之后我们再看看小时候的自己,那会是什么样的呢?”
“人长大就会变得不认识以前的自己了吗?”
“不知道呀,我也没有长大过。”
“但是……”
“我想写,你陪我写嘛,写嘛写嘛。”
“……好吧,我们写完投哪个信箱?我从来没见过有信箱可以寄给十年之后。”
“唔,我们不用真的寄出去,就埋在一个地方,等很多年之后我们也能记得的地方……院门口的那棵榕树怎么样?”
十岁的郁昭和十一岁的江芍药把写好的信埋在了榕树底下,那一年正值盛夏,郁昭埋完铁盒子后抬头看去,榕树枝叶芃芃,鲜亮又茂盛,仿佛永远都不会凋零。
如今时光置换,郁昭身处幽暗死寂的海底,榕树的树叶早已脱落,只剩下残留的枝丫不甘地向上延伸,似乎还要像郁昭小时候那样,给郁昭遮挡出一片浓郁阴凉。
郁昭看着自己手中的信,还很稚嫩的字体整整齐齐地罗列在上面,大部分已经晕染开模糊不清,能够认出的部分显示在手电筒的光芒下。
“十年后的郁昭,你好。”
十岁的郁昭显得老气横秋,她没有像江芍药一样写那么多,她没有那么多畅想,但她把自己最真挚的心愿写上去了。
“希望十年之后,你已经解决掉了自己的麻烦,考入首府大学医学系,并且依然和小花,院长妈妈她们在一起。”
郁昭的手指在发抖,她放下自己的信,又拿出小花的。
“十年后的江芍药亲启:
十年了,你还在做小昭的小花吗?”
轰然一声,郁昭的世界陷入宏大的寂静。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体验过这世间最惨烈的剧痛,在她猜到自己正处于自己的世界中,而小花在百年前就已经死亡的那一刻,她的心也几乎跟着死去了,那是连她呼吸都剥夺的惊悸和惨痛,她在那一瞬间丧失了所有存在的意义,觉得自己就要在那一刻死亡。
然而此刻这龟裂的蛛网一样在她身体里裂开的缝隙是什么?
她没有失去意识,也没有痛哭失声,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能听到沈一煜在一旁紧张地呼唤她的名字,但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死寂。
小花死了。
她的小花死了。
她宁愿用命去换来的小花,再也不在了。
她第一次这样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事实,真实得再也没有借口回避。
十年后的郁昭就在这里,就在这棵榕树底下,那十年后的江芍药呢?
郁昭确信江芍药在十年到达的那天也一定会站在这棵榕树底下,像她一样,没有彼此,只有自己一人。
她们都没有失约。明明她们都没有失约。
她想要张口说不要叫了,她没事,但她从脸颊到四肢全都一片麻木,她只能维持着原本的状态一动不动,仿佛她的内里已经一寸寸地腐败成碎肉,这张人皮是唯一体面的完整,只要她一动作,就会哗啦一声破碎,那些腐烂的碎肉和尘埃流淌一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郁昭才勉强听见自己的声音。
“……沈一煜。”她说,“我好疼。”
她好疼。
有温热微凉的液体落到她脸上,她缓慢地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正被沈一煜搂在怀中,落在脸上的是他的泪水。
“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吧,好不好?”沈一煜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湿润,“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知道这一切的本来就不多,我们去找楼军长或者李文诺阁下,给你下一个心理暗示,你回到之前的样子,当这些都不是真的……”
郁昭慢慢地眨了下眼,她有些惊异自己居然一滴泪都没有流,她不是不想哭,而是有什么东西把她的心口堵住了,她反而轻轻笑了一下。
“是你说,我迟早都会长大的。”郁昭说,“如果自欺欺人,那我永远都不会长大了。”
“那就不要长大了。”沈一煜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如果不长大能让你不那么悲伤,就永远都不要长大了。”
郁昭抬起手向上摸索,沈一煜立刻将之紧紧握在手中,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
他的脸很凉,也很湿,如果这时候郁昭抬头,也许会看到沈一煜有史以来最狼狈的样子,但她没有动,她安静地伏在他怀里,像刚被带回家的流浪猫,贪恋着一丝脆弱的温暖。
两人安静地彼此支撑,在这一刻没有身份区别,没有性别差异,没有残酷相隔的时间,只有一颗疲惫悲恸的心,以及另一颗向着这颗心的心。
半晌,郁昭用手掌擦去沈一煜的眼泪,从他怀中直起了身。
她把两封信细心地收回玻璃瓶,又装回盒子里,她的手没有再抖了,装回去之后用衣袖把盒子上的土都擦干净,把它抱进了怀里。
沈一煜还在祈求:“我们回去吧,不要再继续了。”
“我要继续。”郁昭说,“我要看看,小花留给我了什么。”
如果江芍药一直都知道郁昭只是昏迷,那么她绝对不会不留下任何东西就这么离开,如果她真的连这点都变了,那现在连这片独特的海底空间都不应该存在。
沈一煜劝不住她,只能看着她抱着铁盒,一步步地走进这幢陌生的建筑。
这种建筑对废土时代的人来说当然很陌生,但对于郁昭来说,熟悉得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好像她只是出去旅了个游,或者上了个学,如今放学回家了。
除了荒凉破败,孤儿院里的装潢没有任何改变。
那场浩劫不是没有留下痕迹,但这里变得再破,再废墟,郁昭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家。
郁昭走在废墟中,对她来说不过一两年的时间,这里却已经度过了将近三百年的光阴,明明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还那么清晰,就像所有的事在昨天刚刚发生,今天却已经找不到一丝痕迹。
这个孤儿院就只是一个套楼,一整幢房子里分为不同的房间,郁昭站在客厅的中央,周围倒着灰尘遍布的沙发和坍塌的墙体。在十三年前,她就这么站在这个位置,到处是伤,浑身滴水,倔强地仰着头看着每一个人。
郁昭向前伸出手,仿佛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