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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惧赵凌,宋知蕙自然也惧,但她不能跑。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来到珠帘后,一手轻撩珠帘,一手拢在鹅黄色薄衫领处,压住心底那丝怯意,用沉静柔婉的目光朝他望去。
“世子怎地……”
宋知蕙想问问他为何今日忽然过来,又这般不愉,可话还未说完,便见那高大身影两步来到眼前,一个俯身,将后话全部堵了回去。
两月未见,还是熟悉的那般疾风骤雨。
“蕙娘……”
他呢喃出声,粗粝的掌心重重按压在她腰后。
她未施粉黛,连发髻也未来及梳,冰冷光滑的一头墨发,就这样披散在身后,与两人之间那道琉璃珠帘一同晃动。
“可曾念我?”
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时,他终是松了口,将她横腰抱起,朝床榻走去,问她。
宋知蕙敛眸,忍住唇瓣的麻意,低道:“念了。”
赵凌心头一颤,生出股莫名的痒。
他喜欢宋知蕙说话时的语调,低缓沉稳,有时还会带着几分沙哑,不似那寻常姑娘般娇滴滴,柔弱弱,听着就让人心烦。
不过比起声音,赵凌最喜欢的还是她这双眼睛。
这双眼并未含情,也生得不算惊艳,却总是在与她触目时,能将他撩拨。
赵凌也不知为何,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偏就她宋知蕙,勾住了他。
这一勾,就是三年。
还记得三年前他出征归来,那是赵凌第一次上战场,也第一次立军功,在那个满是男人的军营里,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只要凯旋而归,必定豪饮一番,与女人翻云覆雨,仿佛这般才能让人忘却刀下的那片血泊。
军中那群武将,得知他虽长得高大,却未经人事,后院连个通房都无,便开始起哄,也不知是饮了酒的缘故,还是战场厮杀后激起了某种冲动,他虽不情不愿,但还是被拽进了春宝阁。
那一排特地为他挑来的莺莺燕燕,各个干净又生得绝色。
他冷眼一一扫过,有惊艳的,有清冷的,有温婉的……可最终,他目光却是停在了角落处。
赵凌觉得奇怪,这些女人听了他的名号,或多或少都要惧上三分,可那女人却平静的过分,尤其那双眼睛,幽暗的看不出神色,却又好似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
赵凌当即就朝她走去,拔出腰间佩刀,挑起她下巴。
她没有半分躲闪,淡定与他直视。
“就她了。”赵凌收剑,朝那一旁将心提到嗓子眼里的刘妈妈扔去一个银饼。
那是赵凌第一次经人事。
也是宋知蕙来春宝阁后的第一次。
那一夜,他竟没有在一开始就碰她,而是坐在桌旁一面喝醒酒汤,一面审起了她。
“哪里人?”
“汝南郡。”
“名字?”
“知蕙。”
“我问你真名。”
宋知蕙没有立刻回答,抬眼朝那双冷眸看去,片刻后,才低道:“刘妈妈不让说……”
是了,来春宝阁的姑娘,第一件事就是要忘了从前,这曾经的名字自然不能再被提起,往后只能用刘妈妈取的名字。
这里的姑娘,皆没有姓,而是根据各自的条件,取相应的名字。
模样清纯的叫冰心,腰身纤细的叫媚月,生得美艳的叫娇蓉……而她,让刘妈妈好一顿犯愁,这丫头哪儿里都不算出挑,还透着股说不出的劲儿。
最后,刘妈妈无奈摆了摆手,“读过书,有眼色,也算听话……那就知蕙吧。”
知书达理,蕙质兰心。
这以后就是她的名字。
“我问你,你回答,旁的不相干的,莫再多言。”
赵凌面无不悦,但宋知蕙却听出了警告意味,她自然知道他身份,若他想,明天整个春宝阁都可消失不见。
“姓宋,名心仪。”她垂眸道。
赵凌没有说话,仰头喝尽最后一滴醒酒汤,起身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若说清楚,我可保你荣华,若遮遮掩掩,幽州不是没有押人的地方。”
能来这种地方的女子,要么不是心甘情愿,要么就是走投无路,不巧,宋知蕙就是这走投无路的。
而走投无路的人中,有几个经得起细究?
宋知蕙眸中幽暗,说出了赵凌想听的答案,“奴是汝南郡,杨家之婢。”
“杨歙?”赵凌眉心瞬间蹙起。
杨歙之名,天下文人皆知。
他精通五经,才华横溢,门生遍布天下,被当今天子赏识,一路官至大司马。可到了最后,却因结党营私之罪,获罪满门。
“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许是人太多了,他们杀到最后晃了眼,麻了手,没将奴刺穿。”
说着,宋知蕙拉下衣领,露出左胸靠外那侧。
那里有一道小指粗细的褐色疤痕,若不仔细瞧,还当只是个不起眼的胎记。
原是出自名门的婢女,怪不得与那些女子不同。
赵凌信了。
因为整个大东,没有人会主动将自己和杨家牵扯到一处,这件事怕是连刘妈妈都不清楚,若她得知这些,不说将她送去官衙,也要将她撵出春宝阁。
赵凌脸上惊讶渐散,又是那冷冰冰模样,问她为何来幽州?
宋知蕙如实回答。
她醒来时,身边全是死人,她哭晕过去,待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
她吃了鸟,吃了猫,吃了兔子,吃了虫……只要能活着离开那座荒山,她几乎什么都吃了。
等她下了山,不敢往回走,跟着流民一路来到幽州。
她无路引,也没有户籍,又身无分文,要么饿死,要么寻个人牙子,将自己卖了。
“是你主动的?”赵凌颇为讶异。
必然是自愿啊,若不然她如何熬得过那个冬日,哪怕还有路边尸首能食,怕也还得被活活冻死。
不过这番话,她没有直说,只是道:“奴不想吃苦了。”
说这番话时,她神色坦然,可赵凌不知的是,袖中的双手早已死死握紧,娘亲伏在耳旁的那声低语,又一次在脑中响起。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你是杨家唯一的后人……活下去……”
旁人皆以为,杨歙膝下只有一子,却不知他那胎为龙凤,长子午后出生,幺女直到第二日夜里,才被诞下。
娘亲说,生下来时,她面容是紫的,没有气息,是个死胎。
可娘亲不舍得,硬是要亲眼看她,亲手抱她一次,可谁知就在娘亲怀中这短短一瞬,孩子哭了起来。
算命的说,她若想日后康健,过了及笄才可入族。
经历生死,娘亲不敢不信,哪怕父亲呵责这有损大儒名声,娘亲也没有半分退让,最终,她只是一个鲜少露面,从远方投奔而来的表姑娘。
可直到及笄,她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