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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漆黑的门外,倏而燃起一点光影,秋风轻轻扫过,卷起乱雨纷飞。

一盏孤灯摇曳。

她抬眸望去。

有人执灯而立,目光温柔,深深看她。

白衣低首,清俊出尘。

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她扯了扯嘴角。

却发现已经僵硬得笑不出来。

大概是这场秋雨来得太急,她忘了添衣,于是如今才觉得冷。

冷得全身上下都僵住了。

狄飞惊细致入微,臂上早已垂挂一袭厚厚的狐裘,待她走近,为她轻轻披上。

苏镜音轻声道了句谢谢。

自几月前的那一夜,她好像忽然就长大了。

纵使是遇到了这样的事,她却依旧十分冷静。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冷静。

只是轻声开口时,嗓音有些微的哑意。

大抵是在心里静静地,无声地哭过了。

有些事一看便知。

有些话不必多言。

狄飞惊亦不曾开口,见她抬步踏下玉峰塔,便只提灯跟在身旁,犹如一捧云,一抹雾,安静得毫无存在感。

屋中的苏梦枕从始至终,神色淡淡。

只是不知为何,心口蓦地一痛。

两个人,一盏孤灯,檐下听雨声。

少女的脊背很是单薄,像是一具美丽的琉璃玉器,看上去脆弱而易碎。

却又没表面上那般脆弱。

……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镜音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本就是个懒散性子,若不是为了兄长,也不会接下金风细雨楼的摊子,如今苏梦枕已醒,她推掉事务责任推得飞快。

断断续续睡了大半个月,补完了这些日子以来缺的觉之后,苏镜音才开始出门。

她是一个人出的门,没带任何人,然而她来到市肆里,才开始逛了一两家店铺,狄飞惊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声称偶遇。

苏镜音没有拆穿他,想起要买的东西,她一个人估计也拿不了,多一个人正好帮她分担一些。

这几个月来,在她兄长昏迷期间,有不少人,如楚留香、宫九、陆小凤等等,陆陆续续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或万金难求的珍稀药物,或早已失传的医术古籍,或者是各个地方的毒医圣手……

尽管最后都收效甚微,但总归是欠下了不少人情债。

趁着这段日子他们都还在京师,她一个个给挑了谢礼,给楚留香挑了个和田白玉的鼻烟壶,给宫九买了条鲨鱼皮的软鞭,给陆小凤选了条红锻黑底的披风,给无花挑了串紫檀木佛珠,又给王怜花选了个名家题字的古董折扇……就连神侯府里的几个名捕,也一个个的挑了东西,除此外,还给冷血多带了一盒莲子糖,她记得他好像,还挺喜欢?

东西不少,买完之后,天已经黑了,苏镜音雇了辆马车,将东西全都放进去之后,几乎已经堆满,最后两人只能坐在车辕上,由狄飞惊执鞭赶车,慢悠悠地回到天泉山。

她将东西都堆在狄飞惊的厢房里,一个个贴好标签,从头到尾,狄飞惊都不曾问过她,究竟要做什么。

等到全部贴好标签,就剩下一壶白日里买的桂花酒。

苏镜音以前很少喝酒,主要是觉得许多酒都不好喝,兄长也不许她乱喝,但在集市上闻见这桂花酒的时候,依稀带着一股清新馥郁的甜香气,于是她便顺手买了一壶回来。

随手打开酒封,她倒了两杯,一杯递给狄飞惊,一杯自己浅浅试了下,发现果真是甜的,便又继续倒,继续喝。

狄飞惊劝了几句,到底没劝住。

等到一壶桂花酒见了底,早已是月至中天,夜色已深。

离开西院的时候,苏镜音倒还是清醒的,狄飞惊想送她,被她一把推了回去,金风细雨楼是她自小长大的家,哪有在自己家里还要人送的道理。

回到玉峰塔,苏镜音并未第一时间回房。

脚尖一点,深深提起一口气,轻车熟路地使出瞬息千里,转眼间就掠上了塔顶。

这是她这大半个月以来,每日夜里的特定保留节目。

高楼危寒,塔顶的风很大,苏镜音坐在飞檐翘角上,双腿一晃一晃的,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远远看去,甚是危险。

但她毫不在意,眸光水水亮亮的,有时抬头望天,看月白风清,看繁星点点,有时低头远眺,看万家灯火,看水中映月。

不知不觉中,她侧身趴在檐角上,竟是睡了过去。

唇角微微上翘,脸上带着轻轻浅浅的笑,像是正在奔赴一场美好的、甜蜜的梦。

梦里依稀带着桂花的香气。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苏镜音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腰身被牢牢扣着,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一个背上。

一个瘦骨支棱,并不算多么宽厚的背上。

大抵是桂花酒的后劲上了头。

她眨了眨眼,眼前雾蒙蒙的,意识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眼前背着她的这个人,身上有着她最为熟悉的气息。

近乎于本能似的,她抱着那人的脖子,十分依赖地贴着脸,轻轻地蹭了蹭。

苏梦枕的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有些麻,有些痒。

然后他听见背后的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有些瓮声瓮气的,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没听清楚,于是用他生平最轻、最柔的语气,唤了她一句,“音音。”

他说,“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可好?”

听到他唤她的名字,小姑娘好像有些开心,这回抻着脖子,贴着他的侧脸,又轻轻地蹭了蹭。

余光中,他看到,她好像弯了眉眼,眸光清清亮亮的,眼底映着细碎浮光,星星点点的,美得像是一个梦。

一个不可触及的梦。

然后,他听见她再次开口,眼里氤氲着一层水雾,小心翼翼地问他。

“兄长,是你吗?”

苏梦枕沉默了许久。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眉眼之间,隐约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郁。

直到醉醺醺的小姑娘,又快要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他才缓缓启唇,只是声音有些艰涩。

他说,“……是我。”

“音音,你要记得我。”

第97章 一枕残梦

苏梦枕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秋雨方歇的夜里。

他才睁开眼,一口气没缓好,就先咳嗽了起来。

而且是停不下来的,止不住的。

咳症已跟随他多年,他早已习惯,然而这一次,咯出的血竟不全是红的,而是红得发黑,像是中了毒。

苏梦枕不由在心里冷笑。

他中的毒还少吗?

不少了。

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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