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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特地问过唐纳言,这是什么意思呀?为什么别人家没有?

她哥告诉她,因为郑家太爷中过二甲进士,这是祖宅。

院中那几株粗壮的柳树,几场大雪压下来,枝干已经变得光秃秃的。

唐纳言牵着她跨过门槛。

“哥。”庄齐轻轻挣扎了一下。

唐纳言嗯了声,“怎么了?”

她说:“你这样,要被云州哥看见了。”

“他都成精了,你还能瞒得过他呢?没事儿。”

庄齐低下头:“那他......那他没说什么吗?”

唐纳言说:“说什么,说我运道好,有造化。”

她说:“你还要开玩笑,我都紧张死了。”

“没开玩笑。”唐纳言牢牢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早跟你说过了,我们不是不可以在一起的关系,放松一点,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宽容,不要怕。”

他手心的温度传过来,令庄齐也滋生出一腔勇气,她点点头:“嗯,知道了。”

跨过两重海棠石门,就看见郑云州坐在暖阁里喝茶,清俊的面容映在月色里。

唐纳言高声叫了一句:“老郑。”

“进来吧。”郑云州在轩窗里招手。

泡茶的服务生开了门,接过他们二位脱下的外套,挂在墙边的衣帽架上。

庄齐叫了句云州哥。

郑云州点头,让他们坐,推过去两杯茶说:“齐齐饿了?面一会儿就来。”

她看向她哥,他喝了口茶说:“我先给他发消息了。”

庄齐不惯晚上喝茶,哦了一声就跑开,去窗边逗那两只相思鸟了,也没听他们说话。

“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唐纳言问。

郑云州搁下茶杯,“老头儿和一帮旧交在这儿吃饭,刚走。我陪着多喝了两杯,弄点茶缓缓,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唐纳言说:“没那么冷吧,咱们大院里都是老革命,比全市人民都早供上暖。怎么,把你们家给漏了?跟周吉年说去。”

“别贫。”郑云州忿忿地给他倒茶,“说真的,咱还不如徐懋朝那小子,昨晚在柏悦碰到他,问他干嘛来了,说冷,找了两个姑娘暖被窝。那俩女孩我瞄了一眼,好可怜见儿,看着还没你妹妹大。天收的,哪天死这上头!”

唐纳言笑:“他爸风头正劲,巴结他的人太多了,未必他愿意胡闹,没准底下人孝敬。”

“他家可不是风头盛吗?老袁你认识的,当年在地方上,他爸曾经挡过徐的道,一个任命几个月下不来,弄得徐相当被动。但你看现在,人一回来,哪怕袁对他点头哈腰地示弱,照样被拿掉了。”郑云州压低了声音说。

唐纳言敲了敲桌,“看见通报了,拿得那叫一个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错。”

郑云州说:“不谈他们了,你工作上怎么样?夏治功还好对付吧?”

说到这个,唐纳言温和的脸色也变得讥诮,“他那个人作风强硬,想在华泰搞一言堂,很多人敢怒不敢言,外面看着一团和气,实则斗得厉害。”

郑云州拎着茶壶摇头,“都差不多,我那儿也一样,年头掐到年尾。今晚老头儿还说呢,现在不比前些年了,担重任就好比走钢索,悬之又悬,都醒着点儿神,真要睡着了,不留神被人推下去,你还做梦呢。”

“背地搞动作的人多了!”唐纳言把茶递到唇边喝了口,他说:“想讨个人人喜欢,哪儿那么容易。”

郑云州脸上忽然有了内容:“你老唐是端和君子,老一辈都喜欢,都想把女儿嫁给你,你比我们抢手多了。就说那张文莉,人挑挑拣拣的不肯嫁,还不是在等你。”

提到这位敏感角色,唐纳言赶紧看了一眼翠绿山水屏风。

庄齐坐在后头吃着面,背影一动不动,应该没在听他们说话。

他低声说:“你说这知识分子家庭啊,就爱给人施加舆论压力,噢,她不结婚就是在等我?照这么说,我想娶谁的话,只用把风声放出去,然后坐家里等着,反正她得对我负责!这什么强盗逻辑!要都这样,这世道就乱套了。”

“现在本来也不是讲理的世道!压力得看谁给,寻常人也不起作用,看行事作派,他们张家就不会是好相与的,就算不娶文莉,那你这......”郑云州指了一下斜后方。

一道纤丽的影子落在屏风上,像半幅还未着色的仕女图。

郑云州接着说:“唐伯伯能同意?”

“他?他一心都在争名夺利上,不会同意的。”

但唐伯平不同意的原因里,还不止这一个。

为了博个贤名,他一直宣称庄齐是他的亲女儿,现在亲儿子要和亲女儿在一起,无疑是在打他的脸,他不疯掉才怪。

若只是个家境普通的女孩子也就算了。

偏偏是庄齐,这又多添了一重难处。

郑云州拍了下腿:“那还是的。张斋和虽然是个文人,但老爷子那么高的威望,你不把文莉娶进门,唐伯伯是不会罢休的。我想,张家也不会罢休的。”

唐纳言哼笑了声:“他们再不罢休,也不好拿绳子捆上我去拜堂吧?大家总得做人,活在皇城根脚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还要脸面。”

“看来这些你都想过了。”郑云州夹上一支烟,他说:“也没觉得有点儿可惜?”

唐纳言捧着茶杯转头,看了一眼庄齐说:“君子思不出其位。在什么位置,我就做什么事,能到哪个位置,我就到哪个位置,平常对待。”

“哪怕当一辈子秘书?”

“哪怕当一辈子秘书。”

郑云州笑,他心里也清楚这不可能,凭唐纳言的能力和手腕,即便没有身世显赫的夫人,只靠唐伯平的全力扶持,和这么多年累积的资源,也能到一个不低的位置。

这时候,庄齐也绕了过来,她说:“我吃完了,谢谢云州哥。”

郑云州笑着摆了下手:“没事儿,我一孤寡老人,大晚上坐着也是坐着,你来这儿吃面,我还能和你哥说说话。饱了吗?还要不要再......”

“饱了饱了,再也吃不下了。”她赶紧说。

唐纳言起身告辞:“那我就带她回去了,你也早点去休息。”

“慢走。”郑云州送他们到了门口,交代庄齐说:“下次饿了就自己来,不用让你哥带,想吃什么去后厨点。”

庄齐连声说好,“谢谢,我记住了。”

上车后,庄齐感慨了句:“云州哥现在好体贴了,不会谈恋爱了吧?”

唐纳言笑她:“怎么,吃了人家一碗面,就夸上他了,他以前怎么不好了?”

“哎呀,不是那个意思。”庄齐没法儿形容那种感觉,她说:“以前也好,但跟我们总有份距离感,不如现在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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