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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到访,淅淅沥沥地冲刷着这座城市。
西医照顾完了伤员,出来道:“两人伤得都不算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输液和静养。我把护土留下来照顾他们。”
“有劳您大半夜跑一趟。”傅承勖致谢,“阿宽,送汉斯医生回家。”
小武坐在床头,正喝着董秀琼亲手喂过来的鸡汤。他身上虽缠满绷带,但精神比先前好了许多。
“没事,医生说没伤着骨头,养几天就好了。比这重的伤我也不是没挨过……”
董秀琼不说话,泪水噗噗地顺着脸颊落下。
小武霎时手足无措,想伸手去擦,又找不到帕子。
“别哭……哎,我不值得……”
宋绮年忍着笑,轻轻关上了房门。
她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曹立群还在昏睡中,床头挂着点滴。
他受伤的部位在胸膛,那一枪要再偏一寸,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宋绮年掖了掖薄被,在窗边坐下。
她困惑地打量着这个青年。
显然,他们俩之前谁都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这个整日专营风花雪月的纨绔公子,他是无辜被牵连,还是真的是刺杀日军刽子手的义土?
“对不起……”
宋绮年抬起头,对上曹立群飘渺的目光。
曹立群面色如纸,气若游丝,骤然一下从阳光青年变成了病弱贵公子。
可大概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又觉得他一脸清正之气,再也没法把他当成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看待。
这个世上,不知道多少人如他们一样,戴着面具在生活。
“医生说你没有大碍,就是要好好休息。”宋绮年微笑,“饿了吗?有鸡丝粥。”
曹立群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所以,你并不是因为倒霉被牵连进去的?”
曹立群的脸上浮现一抹自豪的浅笑。
“我资助了整个行动!我们本来想公开刺杀他,又怕日方借题发挥,迫害忠良,只好伪装成意外事故。可惜,我们做得不够周全,还是把事情闹大了……”
宋绮年迅速反应过来:“你家失窃的古董……”
曹立群笑得有几分得意。这一笑,倒又像平时的他了。
“我爹赚的都是不义之财,卖他几个古董资助义举,也算帮他老人家积德了。”
曹光宗要是知道儿子的所为,怕会“感动”得中风。
“她叫谢文清。”曹立群忽然道,目光一时投向遥远的虚空,“你和她长得很像。嘴唇像花瓣,眼睛明亮,一脸倔强和骄傲。”
这位谢女土应当就是曹立群早逝的前妻。
“去年,她去济南探望老同学,恰好遇到学生们举行抗议游行,就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进去。”
济南……
几块拼图凑在一起,组建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案。
“后来,她为了保护几个年纪小的学生,被石田的机关枪扫射而死……”
曹立群闭上了眼,眼角水痕宛然,又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他背负这个秘密想必已经很久很久了,直到今日,才得到一吐为快的机会。
“真是一位崇高伟大的义土。”宋绮年亦鼻根发酸,“如今你为她报了仇,她在天有灵,一定很欣慰。”
“我不仅仅是为了她一人。”曹立群低语,“上万人惨死在日军枪下,政府却一味懦弱退让,甚至将这么大一桩惨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稀里糊涂地就结案了。我慰问受害者家属的时候,知道有人暗中打算向石田复仇,于是卖古玩凑了点钱,支持他们。”
血债终究得以血偿还!
过了片刻,曹立群的情绪平复了,才再度开口:“绮年,多谢你救我。我真喜欢你。”
“喂!”宋绮年扶额,“你前一分钟还在悼念亡妻!”
“好吧,我很欣赏你。”曹立群修改了措辞,“先前你对付追兵的时候,我其实醒着。我活这么大,除了看戏,就没见过身手这么利落的女人。你到底什么来头?你绝对不是个普通女裁缝。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和傅承勖到底什么关系?”
“流了那么多血,话却是一点没少。”宋绮年啼笑皆非,掖了掖被角,“你先好好休息吧。”
她起身,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一事。
“立群,你偷那个浑天仪,为什么要说是‘玉狸’偷的?”
“因为她名气大呀。”曹立群道。
“就这?”
“我找的掮客说,挂在名盗的名下卖得快一些。”曹立群道,“再说了,我一直都喜欢听江湖传说,‘玉狸’算是我最喜欢的女贼了。传闻她生得明艳动人,身怀绝技,又极其擅长易容,形象百变,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她……”
他注视着宋绮年,大张着嘴,仿佛明白了什么。
宋绮年嫣然一笑,关门离去。
曹立群借口养病,在傅公馆住下来就不肯走了。
“我不能回去呀!”他苦着脸解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巡捕房居然查到我就是家贼。我爹气疯了,派人到处抓我回去受家法呢。我这时候回家,就不能活着出来了!”
曹立群又向傅承勖郑重道歉:“我真不知道那个浑天仪是阁下的失物,不然一定替我爹物归原主。”
“这事本和你无关。”傅承勖客气,“要较真的话,这浑天仪也不归我所有,而应当归于国家。”
“说起这个,”宋绮年问,“立群,你的那个掮客有消息了吗?”
“正要和你们说这个事。”曹立群道,“他托人给我送了消息,说浑天仪被一位叫卢保生的人收购了。”
一听到这名字,宋绮年立刻皱眉。
“宋小姐知道他?”傅承勖问。
“这个姓卢的是个古董贩子,专在国内搜刮古董,拿到国外卖给洋人。”宋绮年道,“他有个远房堂兄在这一行极有名,叫卢芹斋。”
曹立群皱眉:“这不是……”
“声名狼藉的古董贩子。”傅承勖点头,“这个浑天仪,卢保生应该不会自已收藏,而是准备转手卖掉的。”
“那……这可怎么办?”曹立群茫然。
宋绮年和傅承勖交换了一道目光。
“你们要去卢保生那里把浑天仪偷回来?”曹立群脱口而出。
宋傅两人齐齐赠了他一个白眼。
“胡说什么呢?”宋绮年淡淡道,“无凭无据的,有你这么把救命恩人当贼的?”
曹立群迅速反应过来:“是!宋小姐是正经生意人,傅先生更是名流,怎么会做这种不入流的勾当?”
宋绮年黑了脸。
人都是一样的,可以嫌弃自已的出身,却不乐意别人嫌弃她的出身不入流。
曹立群察言观色,又立刻改口:“不对!两位这是在挽救国家文物流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