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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自宋绮年的眼中涌了出来,划过脸颊,落入男人的掌中。

她重重地咬了咬唇,哑着嗓子道:“这……这就是你一直没有和我相认的原因?因为愧疚?”

“我不该愧疚吗?”傅承勖的嗓子哑得好似吞了热炭,“这十八年来,我一直做两个噩梦。一个是梦到父母遇害,一个,便是梦到你。有时梦到你横尸街头,有时梦到你落入魔窟,生不如死。可最多的,是梦到你还在那间屋子里等着我。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我给你的那个包袱,等我回来……”

说到这里,这个男人也终于哽咽。

他低着头,垂着眼帘,却无法掩饰住那发红的眼眶,和嘴唇克制不住的颤抖。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认,绮年。如果我没有把你弄丢,你这十八年会像我对你许诺过的那样,过得像一个公主。而不是在帮会里吃尽苦头,挣扎求生。当我找到你时,我一方面庆幸你生存了下来,一方面为你过的生活而心痛……”

宋绮年捧起了傅承勖的脸。

“你听我说,承勖。看着我!”

她坚定灼热的目光直射入傅承勖的眼中,让他的镇定了下来。

“这不是你的错。”宋绮年温柔而坚定地说,“绑架我的不是你,贩卖我的也不是你。也许没有你的出现,我早就死在人贩子手里了。”

傅承勖握住宋绮年的手,吻她的掌心。

“那个牛骨牌……”宋绮年又道。

傅承勖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了那一枚牛骨牌。

“你一直好奇它的作用吧?”

宋绮年点头。

傅承勖道:“家父将天字号库房藏了起来,并把地址藏在两枚骨牌上,这是其中一枚。我引开四叔的人时,为了以防万一,把它交给了你。”

谁想到,骨牌和小爱一起不知所踪……

“为了这一笔财宝,我失去了家人,又失去了你。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宋绮年问:“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分开,都被你四叔抓到。他拿到了这块玉后,会怎么处置我们?”

傅承勖不语。

以四叔的残暴,他怕是活不下来,小爱的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不要自责。”宋绮年轻抚傅承勖的面颊,“你当时也只是一个孩子。你已经在最坏的情况下,做了一个最好的决定。剩下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傅承勖抬手覆着她的手背,将脸颊紧贴在她的掌心,闭上了双目。他紧绷的肩背松懈下来。

十八年后,他终于得到了宽恕。

傅承勖此刻的神情就像一头温顺忠诚的狼。

“那后来呢?”宋绮年问,“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傅承勖的语气轻松了一些,“这些年来,我留在国内的人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你,却一无所获。但有一条线索,有人看到一个年貌和你相符的女孩被两个男人带走了。”

“那应该是我师父和秦师叔了。袁康当时也在,他都告诉我了。”

“可我一想到是男人带走了你,简直如坠冰窟。”

宋绮年又心疼又好笑。

“那人描述了你师父和师叔的外貌和衣着,尤其记得其中一个男人的鼻子上长了一个大黑痣。”

“那就是秦师叔!”

“可你知道这世上鼻子上长了黑痣的男人有多少?”

显然数量庞大。

而且秦师叔行业特殊,平时行踪低调,也不容易被找到。

宋绮年道:“秦师叔在我八岁那年受了伤,就此金盆洗手,做烟草生意去了。他的生意做得不错,后来还在上海买了洋楼……你就是这样找到他的。”

“是。”傅承勖笑着,“但那已经是大前年的事了。时隔太久,我的人也不能确认。但随着进一步调查,查到你师叔的真实身份,查到十八年前,他的师兄,你的师父带回来一个小女孩,自称是他侄女……”

傅承勖在接到这一封越洋电报的第二天,便登上了开往上海的轮船。

在船上的那些日子,傅承勖一直睡得很不踏实。他不停地梦到和小爱一起流浪的经历,梦到他们分别的那一刻。

他知道小爱如今已成年了,可在他的记忆里,她始终还是那个孱弱、安静,毫无保留地依恋着他的孩子。

“可等到了国内,我随时都能见你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认。”傅承勖苦笑。

这大概就是近乡情怯。

他愧疚,他不敢想象那个孩子吃了多少苦,才成长为今日的名盗“玉狸”。

在下九流的地方,一个漂亮的女孩又会遭遇多少不堪的事?

“我回国除了找你,还要抓志芳,找回被她偷走的古董。”

“于是你想出了一个一箭三雕的办法。”宋绮年恍然大悟,“找我偷回古董,同时可以和我多接触,顺便抓江映月。你真不愧是金融精英,办事效率就是高!”

“谢谢。”傅承勖谦逊一笑。

“所以……”宋绮年琢磨着,“你第一次见我,应该是你雇我们那一次。”

“是。”傅承勖凝视她明媚的面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长大了的你。”

当那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女郎出现在望远镜里那一刻,傅承勖便将她认了出来!

就像跋涉过无边的戈壁和沙海,终于寻找到了传说中的那一汪绿洲。

十八年过去,瘦小的女童已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女郎。

那眉眼,那花瓣似的嘴唇,还是傅承勖记忆中的样子。

可这个女郎明艳大方、英姿勃勃、目光灵活机警。她就如她的名号一般,是一只灵巧而机警的猫。

傅承勖从没构想过小爱长大后的样子。可当玉狸一出现,他便觉得,就该是这个样子。

玉狸本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她和袁康一道同傅承勖的代理人交涉,商议合作细节,在码头踩点。

她的形象千变万化。

时而是卖粢饭团子的老妈子,时而是灰头土脸的女工,时而是街头卖烟的妇人。她在码头自由出没,没人在意过她。

除了日复一日在暗中观察她的傅承勖。

傅承勖记得行动那日,玉狸扮作一个女学生,梳着麻花辫,穿着白衫蓝裙,明媚如一个春日。

她脚步轻快地走过甲板,同站在栏杆边的傅承勖擦肩而过。

头等舱的甲板上到处都是衣冠楚楚的乘客,玉狸并未留意这个穿着白西装、戴着巴拿马草帽的高大男子。

那是傅承勖和改名为宋绮年的玉狸正式认识前,最接近的一次。

近得傅承勖都能闻到女郎身上的玉兰花香。

他不敢靠得太近,怕惊动了她。但是那段时间玉狸明显有些不在状态之中,并未发觉自已正被跟踪。

大概因为她也在跟踪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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