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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人群,扑到江映月身边,失声痛哭。
江映月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对救了小宝珠并无喜悦,对自已将死的事也毫无触动。
她的目光落在郭家父女身上。
郭仲恺抱着宝珠,蹲在江映月身边,百感交集。
江映月的气息已十分微弱,郭仲恺凑近了,才听清她的话。
“我的事……不要……告诉她……”
“好!”郭仲恺立刻应了下来。
他也希望女儿远离一切邪恶,不背负任何一个人的债,平静无忧地长大。
郭仲恺等江映月继续说下去,可耳边却是一片安静。
再一看,江映月的表情已凝固,瞳孔扩散开来。
傅承勖的喉咙中发出轻微的咕噜声,继而浑身剧震,呛出一口水,恢复了呼吸。
宋绮年也跟着缓过一口气,扑过去捧起傅承勖的头,拍着他的背。
“没事了!咳出来就好了!你没事了……”
她泪如雨下,拼命亲吻恋人的脸颊和嘴唇。
傅承勖竭力喘息,抬手将宋绮年抱住。
“你这个混蛋……”宋绮年哭着,“这是最后一次了……咱们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傅承勖轻拍着她的背。
所有人都沉默地站在江映月的遗体旁,只有唐宝珠跪在地上哀哀哭泣。
小宝珠搂着父亲的脖子,怯怯地朝江映月望去。
才两岁多的她将来不会记得今日发生的一切,不会记得这个给了她生命,并且又用生命保护了她的女人。
江映月就像正望着星空发呆,但她灵魂已脱离了躯壳,带着她的所有罪恶、野心,和留恋,飘然远去。
树林里出现手电筒的灯光,阵阵呼声传来。
“三爷!宋小姐!”
“在这里!”宋绮年高呼。
阿宽一脸狂喜,带着手下从林中奔出来。
骄阳破云而出,照耀着大地。列车呼啸着驶过荒野,向上海疾驰而去。
整个头号车厢就是一个贵宾包厢,傅家的手下们坐在休息区里喝茶打牌,气氛十分轻松。
两道门之隔的卧室里,傅承勖靠在床上,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宋绮年服侍他吃了药,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头还晕吗?”宋绮年问,“要睡一会儿不。医生都说脑震荡病人多睡觉才恢复得快。”
“医生有这么说吗?”傅承勖苦笑,“我再睡下去真的会变傻的。”
“你本来比普通人聪明太多,变傻了也不会成为普通人,没什么大碍。”
这奉承话让傅承勖甜到了心里。
他把宋绮年揽入臂弯里,和她十指相扣。
“我没事。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宋绮年靠在傅承勖的肩头,安心地呼吸着他的气息,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傅承勖的唇贴着恋人发丝柔软的额角。
“我有一个问题。”宋绮年道。
傅承勖知道她想问什么:“你想知道天字号库房到底在哪里。”
“不。”宋绮年道,“我想知道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天字号库房。”
“当然有。”傅承勖微笑,“或者说,曾有过。”
宋绮年抬头,露出好奇之色。
傅承勖道:“我祖父是一位开明先进的人,他年轻的时候就曾周游西方诸国,见识过西方先进的文明。八国联军入侵,慈禧太后带着皇帝出逃,让我祖父对清廷彻底失望。他有心救国,可又肩负着家族重任。后来,他认识了一群有识之土,他们都是‘同盟会’的成员。”
听到这里,宋绮年惊讶,恍然大悟。
“你祖父把财宝捐了出去,用来支持革命了!”
傅承勖点头:“绝大部分都已献给了革命,只有少部分有特殊意义的保留了下来,放在银行里。对了,其中有一套翡翠首饰,是魏家媳妇代代相传的,将来有一天会交给你。”
宋绮年顾不得品味这句话隐藏的含义,注意力还专注在这批财宝上。
“所以,你总说库房不在你手中了,真是大实话。可这么大的事,江映月的祖父和父亲这竟然都不知道?”
“当时大清还没亡,革命党被抓到都是要被砍头的。这事要走漏出去,全族人都要受牵连。祖父这事做得极隐蔽,只告诉了父亲一人。等到我家内讧的时候,革命已经成功,父亲便如实告诉了堂叔他们。可是他们不信。四堂叔为了这个宝藏引来了外贼,没有拿到宝藏,他也交不了差。”
傅承勖苦笑:“我的父母,是为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宝藏而丧命的。”
“不。”宋绮年更正,“你父母是为了保护魏家无辜的族人,为了保护你而牺牲的。”
傅承勖动容,将她用力拥住。
现在,有关魏家天字号库房的传说又有了新的篇章。
新传说里,一个叫广田的日本人得到了宝藏,带着它们离开了中国,不知去向。
有说广田去了南洋,却在海上遭遇了风暴,一船宝藏都沉入了海底。又有说他去了纽约,把钱都投入了股市,在随后的股市大崩盘里输了个精光。
不论哪一个传说,这批宝藏都和魏家再无关系。
火车正驶过一片绿意盎然的原野,阳光斜斜照射进车厢,室内盈满金光。
“将来选个合适的时间,我想带你回我老家转转。”傅承勖道,“我想带你去父母坟头走走,让他们知道我找到了一个好女人。我想让你看看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我们流浪途中溜进去过的那个庄子,我后来买下来了。那个养着兰花的花房,我想带你再去看看。我还想带你去美国,去给义父上香,去农场里骑马,去檀香山的庄园里摘菠萝,去海边看日落……绮年,我想带你走遍世界,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宋绮年无限满足:“这会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旅途。”
傅承勖道:“我保证会比我们刚刚结束的这段更精彩,也更安全。”
宋绮年笑,搂紧了傅承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膛上。
半晌后,她睡着了。
傅承勖低头凝视。宋绮年瘦了一大圈,眉间有着倦意,嘴角却是微笑着的。
人们往往追求虚无缥缈的宝藏,却忽视了身边最宝贵的珍宝。
而他不会。
傅承勖眼中那股柔情足以融化世间所有坚铁。
他将宋绮年牢牢拥住,脸颊贴着她的额头,也闭上了眼。
列车轻轻摇晃,载着他们奔向远方。
末伏是三伏天威力最大的时候,整个上海都深陷在酷暑这个暴君的统治之下。
这一次,经过众人对遗体的反复辨认,江映月的死亡才得到了官方的认定。
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死而复生了。
周理光给江映月做了尸检,确认了死因,并未发现其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