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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梁曼秋再次回到山尾村的家。

梁立华从强戒所出来三年,应该偶尔回来小住。农家小院没有想象中的荒芜,也没有家的温馨,勉强可供活人居住,一切分外陌生。

梁曼秋恍恍惚惚哭了一路。

阿嬷老年痴呆,早把她当路人。她寄养在戴家五年,祖孙关系日渐生疏,只比陌生人多了一层血缘关系。

阿嬷是跟她生活最久的亲人,一旦离世,梁曼秋好像失去亲缘的根,再也没有至亲。

她从小被迫目睹分离,接受关系的变动,爸爸吸毒不着家,妈妈改嫁,阿嬷去世。即便在寄养家庭,戴四海有了新娘,戴柯上了寄宿高中,以后还会到外地上大学,跟她越来越远。

长大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一点一点跟熟悉的东西剥离。

戴柯本来在学校好好上着课,只听戴四海提了一嘴。出殡当日出现在山尾村,着实吓了戴四海一跳。

戴四海:“又翻墙出来?”

戴柯面无表情,“寄宿高中的围墙哪像初中的那么好翻,我从校门口堂堂正正走出来的。”

戴四海:“谁给你签字的字?”

滨中高中部请假严格,要求学生家长先致电老师,获批才能签放行条。

“这你就不要管了,生死面前,都是小事。梁曼秋呢?”

戴柯暂时把戴四海忽悠住了。

若是戴四海知道戴柯通过歪门邪道重金聘请了演员,临时出演他爸爸,准要断了他的零花钱,说不定还没收手机。

戴四海只能骂一句,“小孩子少来晦气的地方。”

戴柯来得及时,还没出殡,在灵堂见到了披麻戴孝的梁曼秋,来一批宾客吊唁,她便随着大人磕头。

她看上去憔悴了一些,不知道接受了阿嬷离世,还是没反应过来,眼神悄悄跟戴柯打招呼。

戴柯跟着戴四海,以梁立华好友父子的关系,鞠了躬。

出了灵堂,戴柯不由问:“哪个是她爸。”

戴四海一脸凝重,“没来。”

戴柯一顿,不知先接受世事无常,还是人性凉薄。

“他老母走了都不回来?”

戴四海只叹息一声,不知道几时开始把戴柯当成一个会思考的家庭成员,渐渐透露一点大人才能知道的事。

“能把亲生女儿扔给别人五年,不闻不问,这种人还指望他有什么亲情和良心?”

戴四海仍是给梁曼秋保留一点隐私和尊严,没有透露梁立华吸毒。

阿嬷早上出殡,按照村里习俗,沿路关门闭户,在屋角烧一小堆篝火给亡灵送行。

戴柯跟着戴四海走在队伍的最后头,看着亲属在大路口集体叩拜棺材,其中有他熟悉的身影。第一次亲历葬礼,不可谓不震撼。

戴柯忽然问:“我妈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么?”

戴四海不由一顿。

这是戴柯懂事后第一次问起妈妈。

戴柯的性格形成有迹可循,从幼儿园开始,就有一些恶劣的小孩故意嘲笑戴柯没有妈妈。小小年纪不懂友好化解矛盾,咽不下怒气,便以铁拳打天下。

从此再也没人敢提他妈妈。

戴柯忽然又加一句,“你不会忘了她了吧?”

戴四海第一次从这个混不吝的臭小子嘴里听到酸涩的味道。

戴四海说:“在殡仪馆火化的,不是土葬,没有乡下那么多礼节。送行的人不少,你妈妈生前人缘很好,很多人喜欢她。”

16年过去,戴四海也仅能描述一个模糊的场面,最深刻的记忆停留在医生将戴柯妈妈推出手术室,宣告羊水栓塞不治那一刻。

戴四海拍拍戴柯的后背,不知触景生情,还是给他感动了,年过不惑还红了眼眶。

“乱想什么,怎么可能忘了,她可是你妈。”

最后一段上山的路只有梁姓亲属跟上去。

下葬后,吊唁的宾客吃了午饭,主家开始搬拆现场。梁家长子梁立华缺席,戴四海身为梁曼秋临时监护人,一会要和梁丽清厘清梁曼秋后续的监护责任,一时没着急离开。

梁曼秋作为小孩子,帮不上忙,像大人一样摘了麻布帽去见戴柯。

“哥,你来了!”梁曼秋面对戴柯的惊喜,跟面对阿嬷离世的悲伤,并不冲突。

就像山尾村和翠田街道是两个独立的世界,隔了五年时空,亲情不可避免生疏许多。

若是平时梁曼秋哭了,戴柯跑去看会说:来看看你哭得有多丑。

丧亲之痛,戴柯再混账,也没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梁曼秋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已经两夜没好好合眼,揉着发红的眼睛。

戴柯说:“你以前住哪间房?”

梁曼秋随手指了一间,破旧得看不出差异,估计早没了生活过的痕迹。

推走圆桌的帮工喊着让让,梁曼秋扯着戴柯衣角让到一边,说:“哥,我们出去走一下吧。”

到了自己地盘,梁曼秋总要尽地主之谊,带他到处逛逛。

戴柯嫌场面混乱,无所事事,第一次跟着梁曼秋走。

山尾村跟戴柯的老家村庄没什么差别,各户贫富差异体现在房子上,越是有钱,起得越高,压邻居一头,才扬眉吐气。

梁曼秋家只有一层红砖房。

快走到刚才停棺叩拜的大路口,迎面开来一辆老旧摩托车,泥污溅满轮胎和油箱。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载着两个相似气质的女生,都是初中生模样,瘦小青涩,一齐回头打量梁曼秋。

其中一个女生突然出声:“艾滋妹?”

摩托车停下。

另一女生说:“真的是艾滋妹,差点认不出来。”

骑摩托的男生略显费劲撑着摩托,大声叫:“喂,艾滋妹!”

“他们叫你?”戴柯偏头问梁曼秋。

梁曼秋低着头,“别理他们。”

骑摩托的男生不依不饶,“喂,艾滋妹,不认识人了吗?”

戴柯突然转身,攥紧拳头不由分说走向摩托车,“你叫她什么,再叫一遍。”

梁曼秋和戴柯之间隔了一两个人宽,一前一后错身,乍一看像两个陌生人。

骑摩托的男生要是知道他们认识,定然不敢嚣张,谁敢挑衅肌肉男?

女生们催促快点走。

男生紧踩油门,踩不动,关键时刻摩托熄火。

男生见势不对,弃车要躲。

摩托车出其不意倒下,吓得两个女生尖叫连连。坐车尾的女生及时跳车,躲过一劫。当夹心的女生不幸倒地,被摩托压住一条腿。

戴柯人高腿长,三两步猝然逼近男生,一把薅住他的后心,将人掉了个面,虎口狠狠掐住对方下颌。

咬牙切齿,“你他妈叫她什么?”

男生嘴巴变形,挤不出一个字。

梁曼秋慌忙上来拉戴柯,“哥,别打人,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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