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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发闷:

“……我把所有的事都说给你听了。”

“嗯,谢谢你信任我。”

“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子了。”

“嗯。”

“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吗?言戒,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你很好了,南南。”言戒轻声道:

“那种情况下,换谁来也没法做得比你更好了。”

“但我还是……我没有一个很好的家。”

“那又怎样?”

“你没法从我身上得到你期待的东西,你见不了我的父母,也没法融入我的家庭,我……我根本没有……也不知道……”

“没关系,宝贝儿。这不是必要的。我邀请你进入我的家庭,是想多两个人来和我一起爱你,没有别的意思。这也不是某种交换,你不用为此感到有负担。”

“……但是,孩子都会像父母,不是吗?”

江南岸闭闭眼睛,艰难地低声挤出一句话:

“我不想变成那样,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那天还是朝你发脾气了,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我不想……”

听着江南岸的语无伦次,言戒的心揪着痛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好像突然明了了。

原来他在介意这个。

“你没有,宝儿,那天不怪你,不是你的问题。你只是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生病了,不是你的错,以后我们慢慢调整就会好了。”

言戒哄小孩一般摸摸他的背:

“你不像他,一点也不像。你和他不一样,你这么聪明,这么好看,性格又好,一定很像妈妈。”

这原本是一句温柔的安抚,可听见“妈妈”二字,江南岸整个人突然一抖。

他的肩膀轻轻耸动着,许久之后,才低声挤出一句:

“可是,是我害死她……”

他一个人藏着过往、藏着愧疚和伤痛,这么多年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这些话他找不到人说,只能选择遗忘,把它们埋在心脏很深很深的地方。

但现在终于有人知晓、并且接纳了他全部的过往。

言戒知道了他最不堪的秘密,却仍然觉得他很好,也没有对他失望,而是把他和他的过去全部温柔地拥在怀里,安慰他,告诉他自己仍然爱他。

江南岸不相信有人能为他做到这种程度,毕竟他不怎么值得,也没有多好。

但言戒就是这样做了。

他把他从死胡同里拉出来,把他的自责铺展开来,然后告诉他:

“不是你害死她,宝贝。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让她困在这里的人,是让她感到愤怒绝望的人。你是这整件事情里除了她以外最无辜的那一个,你也没有选择,南南。你没有成为加害者,还想着保护她帮助她,就说明你和林地生不一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所以不要自责,不要怪自己,好不好?”

言戒轻轻摸着江南岸的头发:

“我相信她做出那个决定,一定也不是在怪你、惩罚你。她只是太累了。宝贝,你可能是没能帮到她,可这绝对不是你的过错,你也绝对没有害她,好吗?”

“……”

江南岸没有应声。

许久,他埋在言戒肩膀,轻微地点了点头。

“你没有让她失望,你很好,我相信,如果她还在,也一定会为今天的你骄傲的。好吗?”

又一阵风过,榆树枝丫晃动,“沙沙”轻响。

有片树叶从枝头掉落,正好落在江南岸头上,顺着他的发丝朝下滑落,像是一个温柔的爱抚。

“想哭就哭吧,宝儿。”

言戒抱紧江南岸,感觉到他又往自己颈窝里埋了埋,像只寻求安全感的小动物。

很快,他感觉到一点点温热的湿润,自己心里也随之无端漫上许多难过。

除了在戏里,言戒从来没见过江南岸掉眼泪。

他像是安慰小孩子,沉默地顺着江南岸的背:

“没事,没事,南南。”

他低头亲亲江南岸的发顶:

“我在。”

江南岸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真正作为“自己”时流眼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哭泣是角色表达情绪与伤痛的方式,可对于他自己来说没什么用处,因为他的人生没有观众,他不知道该哭给谁看,也不知道哭有什么用,毕竟眼泪并不能解决问题,还会耽误彼此时间。

但现在,他靠在言戒肩膀上,听言戒温柔地包容自己所有的不堪、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看言戒亲手解开他身上背负了很多年的往事,然后和他说一句,想哭就哭吧。

可能是魔法吧,听见这话的那一瞬间,江南岸只觉眼眶温热,陌生又熟悉的感受涌上心头,化为泪水自眼角落下,浸湿了言戒的衣领。

他无声地流着眼泪,而言戒就那么抱着他,慢慢安抚他。

风声安逸,树荫摇晃,细碎的光斑在地上跳舞。

不知过了多久,江南岸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但还是静静地靠着言戒没有动,像是伤心过后的失神。

言戒也不急,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他,过了许久才开口道:

“南南。”

“嗯。”

言戒摸摸他的头发:

“你有没有想过,帮她完成她的心愿,带她回家,还她一个公道?”

“……”听见这话,江南岸微微一愣。

他坐起身,抬眸看向言戒,眼睛还有点红:

“什么意思?”

“关于她……我有个猜测。”言戒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抬手摸摸他的脸,用指腹蹭去他的泪痕:

“如果她真像我想的那样,那我们或许能帮她出去,找到她的家人,也能让伤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江南岸没怎么犹豫:

“怎么做?”

“你刚才跟我说的,她让你帮她拿的东西,是身份证对吗?”

“嗯。”

当时的阿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现在的江南岸知道。

“你临走时把它埋起来了?现在还能找到吗?”

“……我试试。”

江南岸站起身来。

他坐得太久,腿有些麻,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好在言戒一直稳稳地扶着他。

于是江南岸离开了那棵老榆树,把言戒带去了后山。

小二石村的一切比起他走的那天几乎没什么改变,唯独一点——

后山孤零零的小坟包边,长出了一棵小小的榆树。

江南岸盯着那棵小树看了很久,才恍然发觉,那是自己当年埋下榆钱的位置。

“怎么了?”

言戒见他有点出神,问。

“没。”江南岸收回视线,在小树和坟包中间的一小片空处蹲下身,用手指扒拉一下松散的泥土:

“应该是这里。”

“好了,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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