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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暖和,炭火点的足,蜡烛也多,亮堂堂的。

小段非要开窗,屋外冷屋里暖,一冷一暖分庭抗礼不相上下,正正好汇聚在小段身上。

今日无事,他和换女待在一起。换女乖乖地坐在长榻一边,小段占据另一边,细条条的手脚,坐没个坐样。

长榻上有个小几,小几上摆放着棋盘,黑白棋子都在换女手边。

换女指一个位置,小段说白,换女就在那个位置落一个白子。小段说黑,换女就在那个位置落一个黑子。

等棋盘格数完,换女翻出来棋谱,一行一行的对。

“全都对了,”换女道:“小段,你好厉害。”

小段很得意,他手里捏着一个茶杯,茶杯里装的是酒,下酒的小菜是一碟香干。

香干切成细条,用粗盐和一把辣椒拌了,撒上芝麻和香油,越嚼越香。

“这还不算什么,”小段咬着香干,含糊不清道:“我以后会更厉害,早晚有一天也能过目不忘。”

换女很给面子地鼓掌。

裴再从外面回来,他穿着件斗篷,斗篷落了雪珠子,被不咎接过来,拿在手里。

“他哪来的酒?”裴再问。

裴再不喝酒,府上宾客宴饮几乎没有,压根没有用到酒的地方。

不咎看了一眼那边,道:“他自己偷摸藏的吧,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

包括他的下酒菜,他荷包里的干果,他腰上的骰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弄来的——小段在这种事情上很精。

裴再推门进去,小段听到动静,把茶杯放到小几下面。

换女从榻上下来,福了福身子向裴再行礼,她是个很听话很尊师重道的学生。

小段就很没礼貌了。

裴再看了看棋盘,问小段,“你会下棋?”

小段随手抓了把棋子,左手右手来回颠倒,“不会啊。”

换女想告诉裴再小段在练习过目不忘,小段用眼神示意不许她说。

不咎走过来,叫走换女。

裴再在原本换女的位置上坐下来,顺手从桌子底下拿出小段没喝完的酒。

“怎么就喜欢用茶具装酒呢。”裴再不明白。

“怎么喝不是喝。”小段伸手去拿,没有拿到。

“怎么,你也想尝尝?”小段好奇地问道:“裴再,你会喝酒吗?”

裴再没回答,只说:“饮酒伤身。”

“看来你是不喜欢喝酒。”小段向裴再伸手,裴再看了他一眼,把装着酒的茶杯还给他。

“有句话叫人无癖,不可交也。要我说,这句话得变成,人不饮酒,不可交也。”小段咂摸了一口酒,得意地脑袋都在晃。

裴再问:“为什么。”

“不喝酒就不会醉,不会醉就不真实,”小段笑嘻嘻地意有所指,“像你一样。”

裴再琢磨了一会儿,笑了。

他把桌面散乱的棋子一个个放回原位,慢慢道:“酒喝多了会变笨,别说过目不忘,只怕仅有的一点小聪明也要败光了。”

小段还握着酒杯,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下来。

裴再摆好棋子,站起身,道:“跟我来密室一趟。”

密室不是什么好地方,小段听见密室这两个字,就觉得腰疼。

他跟随裴再来到密室入口,皱着眉往里面看。

这个地方让小段感到不安,尽管裴再给了他一盏灯,他依然站在原地犹豫。

裴再看着小段,小段这张桀骜不驯的脸上很少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进去吧。”他推了小段一把,小段踉跄了一下,不安的神色越发明显。

甬道走到头就是密室,密室里亮着灯,不咎站在石床边。

小段转身就跑,裴再抓住他的手腕。

细细的腕子拧不过裴再,小段两只手都用上了,裴再还是纹丝不动。

“你身上的刺青该补颜色了,”裴再道:“不要那么担心,这次不咎准备好了麻沸散。”

小段开始骂人。

在他喋喋不休的骂声中,裴再把小段拖到石床上,麻沸散起了作用,小段慢慢失去了知觉。

补颜色没花费多长时间,颜色补完,小段还睡着。

他的左边腰侧,有一只展翅欲飞的鲲。

那是裴再亲自画的图,落到小段身上,在他挣扎和扭动的时候,那只在纸上刻板无趣的鲲便在小段身上活了过来。

裴再抚了抚那片皮肤。

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小段的挣扎时的神情。

他想起在小段身上刺青的时候,小段也是那个样子,一双眼睛迸发出剧烈的愤怒,伴随着恐惧和无法逃离。

那时裴再觉得自己很残忍,又获得掌握着莫大权力的快感。

这些对小段的兴趣来得突然而强烈,在他尚未来得及剖析自己的时候,一些决定就已经做了出来。

不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着裴再,“公子很满意这幅图吗?”

裴再手掌下是小段温热的皮肤,“我觉得,他会成为我的得意之作。”

灯烛燃烧了有一半,小段醒了过来。

他上半身冷飕飕的,几件衣服潦草地盖在他身上。

密室里只剩下裴再一个,他在换燃尽的蜡烛,暖黄色的火光落在他身上,照得他恍如玉人。

“你醒了?”

小段坐起来,他的身体青涩,肌肉的线条不大明显。

因为他正弓着腰,背上的脊骨清晰地突出来,和他这个人一样的不安分。

小段还没开口,干呕了两下。

裴再倒了杯热水给他。

小段恶心的只泛酸水:“不咎这个庸医,我的头都要炸了。”

“是因为你之前喝了酒,”裴再道:“所以我说,喝酒伤身。”

小段剜了他一眼,“你倒很会避重就轻啊!”

裴再接过他的空杯子,又给他倒了杯水,站在旁边等着他把水喝完,继续骂骂咧咧。

等小段骂不动了,裴再道:“过一段时间你家里人要来看你,我希望你能把礼仪好好学学。”

“我家里人?”小段迅速看向裴再,“谁呀?”

裴再不肯透露任何一点有关小段扮演的这个人的身份。

小段撇了撇嘴,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的礼仪学的挺好的,不劳费心。”

“不咎说,你不愿意跪,为此,跟不鉴吵过不止一次,”

小段就知道是不咎在背后告黑状,多话精。

“我是不愿意跪,但该会的我都会。”小段道:“到了人前,不会给你丢脸的。”

裴再道:“九拜中的稽首,你做一个我瞧瞧。”

小段“嘿”了一声,“上来就让我给你行大礼,你也不怕闪了你的腰!”

裴再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为什么不愿意跪?”

小段从石床上下来,“男儿膝下有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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