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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们看,应当不会过多为难你。”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他还在絮絮叨叨地、事无巨细地嘱咐。

“到了渡口,你就注意看船头悬了‘金’字旗的,一定要见到金玉书——就是上回来家里吃饭那个,让他亲自带你上船。”

“若路上有人得罪你了,也别生起气来就不管不顾的,先顺利上船要紧。”

她倏然抬眸,将人拽到自己面前,“怎么突然说这么多?你难道不跟我一起走吗?”

方才还说个没完的人忽然安静下来,半晌,有些艰涩地开口:“……嗯,所以,待会儿你一个人要小心些。”

崔竹喧咬牙道:“你说了要和我一起走的!”

寇骞静静地看着她,忽而轻笑一声,用尽量轻松的语调开口:“某从头到尾都只说,会送你渡河,可没有食言。”

空气一时沉寂下来,唯剩下两道不平和的呼吸交错着响起。

崔竹喧突然想到,他水匪的身份被撞破时,也是用这般语调诡辩出个渔夫的身份,挑着字眼,半真半假地哄骗,上次是,这次也是。她本应该生气的,气得骂他一顿,打他一顿,反正他既不会顶嘴,也不会还手,可以任她撒气,可是,一股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她全然无暇去管那些微的恼怒。

她想回崔府,也想把他带回崔府,她想做的事,凭什么做不了?

“你是我的外室,怎么可以不跟着我?”

“外室进了家门,就不叫外室了。”

胡说八道,就知道胡说八道!

可她却想不出什么由头去反驳,只是突然想起他最喜欢的金子,心一横,恶声恶气地威胁道:“你要是不跟我走,酬金和你的卖身钱,整整四块金饼,你就别想要了!”

“嗯,那就不要了,”他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一根金簪,她一眼便瞧出,是她许给他的那根,而今,他却如初见时那般,将其小心地簪回她的发间,一点一点将垂坠的流苏抚正,“某用不上这么精致的物什,你一起带回去。”

“这可是金子做的,你也不要?”

“……不要。”

“那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差事呢?”

“也不要。”

崔竹喧望向他带着疏离的笑意,鼻头一酸,咬着唇退让道:“那、那我给你加钱,等我回去之后,我派人来白原洲接你,就算,就算我日后成亲了,我也绝不会让夫婿欺负你,我可以给你单独置办一所大宅子,让阿鲤和你一起住,我还可以请最有名望的夫子,来教你们读书识字……”

“……不必,”寇骞默了会儿,垂下眼睫,用带着些微哑意的声音道,“下船后,别提白原洲。”

“更别提,你认识寇骞。”

第38章 038 不复相见 愿往后山高水长,不……

暗室狭小, 光线昏暗,故而,崔竹喧只能看清一个冷峭的轮廓,一个丝毫未曾为她动容的轮廓。

不是自称是个贪财好色的庸人吗?那为什么不要金子, 也不要她呢?

她紧紧地盯着他, 他却始终立在最边缘处,和黑暗融为一体, 她倏尔收回目光, 带着几分嘲意勾起唇角, 只是一个草寇而已,她已然让步了, 他却还要得寸进尺。她堂堂虞阳崔氏, 怎么可能会为个草寇自折身价,那岂不是要沦为整个大邺的笑话?

一个随手买的外室而已,玩了这么好些天, 也该腻了。

崔竹喧伸手将那扇摇摇欲坠却冠着“门”之名的木板推开, 欲走出去,却听得那人的一声“等等”,于是脚步先于理智做出决定, 止在原地。

要是, 他现在道歉, 承认刚才只是用来讨价还价的说辞, 或是, 他突然醒悟,发觉离了她一刻也活不了,又或者……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她便已假设出了一箩筐的可能, 只要他愿意跟她走,再说多几句好话,她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他的一时失言——可他只是将地上的两个包袱捡起来,拍去尘土,递至她面前。

“东西忘了。”

她顿觉自己的一厢情愿荒唐得可笑。

崔竹喧一把夺过包袱,因着过于沉重的分量险些拿脱了手,可她不愿到这个时候了,还被面前的泥腿子看轻,是以,咬牙背到肩上,大步跨出去。

将幽暗深邃的廊道行至尽头,便是向上的木梯,她一阶阶踩上去,一点点靠向天光,一步步离他更远。

不识抬举的泥腿子,就留在这又脏又乱的船底腐烂发臭吧!

寇骞将黏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点点削落下来,垂下眼睫,用平生少有的端正礼节拱手作揖,“寇骞在此拜别崔女公子,愿往后山高水长,不复相见。”

崔竹喧脚步微僵,一颗泪珠倏然跌落,又是本能比思绪更先,她提着裙摆落荒而逃。

“……不见就不见,你当我稀罕吗?”

熙攘的人群里,有正儿八经渡船的,也有如崔竹喧这般,刚从匪窝子里逃生的,不管哪种,眼下皆是挨挨挤挤地往船下去,她想停步,想回头,可只能是想想。脚下的步子由不得她,后头的人推,前头的人挡,她如同跌入江流的一颗露珠,无力挣扎,只能被浮浪卷着沉沉浮浮。

待人潮终于散去,那艘船便也驶离。

她本能地踮起脚尖四下张望,试图在纷乱的人影中寻到最熟悉的那个,兴许,他会悄悄跟在自己背后呢?

她又低低地唤了声:“寇骞?”

可她没瞧见那道人影,也没听见那声懒散的音调应她,“在呢。”

她垂下眼睫,朝船的反方向而去。

臭贼,坏贼,讨厌鬼,烂泥扶不上墙的破水匪,她一点、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崔竹喧抹了把眼睛,将帽檐一个劲儿地往下拉,也不管前头的路能不能看清,只留出一个尖尖的下巴露在外面。

行路时刻意碾着昂扬的草叶而过,稍稍显眼些的小石块都要挨上两脚,大抵是它们生错了模样,一个像他的头发,一个像他的脑袋,故而遭此横祸。

她依着他的叮嘱,上了车架间缠着黑布的马车,坐在车厢里,从包袱中捡出三块银铤递出去,也是在这时,她才知道,他给她收拾了哪些行李。

她来时的衣裳,她新做的衣裳,零散的铜钱,成串的铜板,大小不一的碎银,整整齐齐的银铤,还有一小锭色泽黯淡的金子。金子质软,她拿起细瞧时,还能见到深浅不一的划痕,最深的那一道里还残余些暗色,是泥?还是,血?

他当真什么东西都没有留,就连只剩下一只的锦鞋也被认真清洗干净,放在包袱里。

车夫乐滋滋地收下银铤,将鞭一甩,马儿便被驱赶着向前,拉动后头的车轱辘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然后越转越快,行驶在这乡野小道间。只是小道崎岖不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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