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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口而出。
严格意义上,这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小殿下打扮得很是庄重,银纹袍,云头履,乌软的发甚至都刻意束了冠。
这孩子眉眼轮廓像极了童年时的沈桓玉,只有略厚的唇和柔和的下颌,可以看出一点她的影子。
她打量着他的五官。
方才喊完娘后,沈青溯立刻回过神来,喊完后,怕惹了她不悦,他立刻盯着她的眼,很像一只警觉性很高的敏感的小动物,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便会立刻缩回去自己伸出来的触须。
白茸拉起他的手,察觉小孩手心冰凉凉的,或许是因为寒毒带来的影响,又或者是血统的原因,他体温比常人略低。
见白茸似没有多少厌恶抵触的神情,他这才略微放心,又小声欢喜地叫了一声:“阿娘。”
夜雾弥漫。
沈长离没有打扰他们,远远看着自己妻儿。
视线从沈青溯身上,复又回到她身上。
温柔漂亮的妻,乖巧可爱的孩子。
他心中,竟一时蔓起了一点难言的满足。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却在心口蔓延得飞快。
白茸知道他在看,他的目光丝毫不遮掩。
他今日少见的着朱湛色,乌黑的墨发披在肩上。这样浓烈张扬的颜色,他穿的极少,但是可以压得住,反而显出眉眼光艳夺人,加之身量高大修长,那一点因为失血的苍白便弥散了去。比起从前清俊出尘,不染人烟的冷傲,更像一个生活的男人。
见她终于拉过沈青溯的手,要带他进屋时。
他眉眼终于略微一松,望向她,自然地要抬步随儿子身后一起进去。
白茸拉着沈青溯进了门。
那一扇厚重的宫门却在他眼前陡然阖上,把他关在了外头。
石榴和梨花吓得频频回头。
“谁敢开门,明日便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头也不回。
自始至终,白茸甚至没有看沈长离一眼。
他们陛下并非多好脾气的性子,反而唯我独尊,刚愎自用,独断专行。
宫门外,石英并几个侍卫,也是吓得脸色惨白。
沈长离却竟也没有发作,沉默凝着眼前紧闭的门。
他的随侍迟疑问:“陛下……是否……”是否要破门进去,或者今日先离开?
“无碍。”他垂眼淡淡说,“我再等等。”
沈长离身上刀伤还没完全愈合,那时他在仙界受的伤不是假的。昨日又恰好取了血,沈青溯服用的祛毒丹丸,原材料取自他的心头精血。雨水润湿了他墨黑的发,没有愈合的伤口被暴雨一冲,血迹又渗了出来。
夜半天间下了暴雨,雨丝从天空不断坠落,打落在园中芭蕉上,发出扑簌簌响声。
他孤身站在那一棵梅树下。
沉默望着宫中亮起的一点如豆灯光。
第85章
外头雨势渐大,男人高大的身影落在宫阙飞檐的阴影中,那一抹朱湛色,与飞檐沉湛的朱红交织在一起,沉在夜色中,远处传来更夫隐约的打更声,与那摇曳的灯火交织在一起,更显出这宫殿的孤寂与阴沉。不似玉殿,倒像是一处巨大的坟茔,仿佛每一个人,都安静沉默地躺在自己的墓穴里。
白茸牵着孩子的手,径直走着,一路没有回头。
倒是沈青溯回头看了好多次,只是看都白茸浅淡的神色,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就这样,由着她牵着几步一回头的小孩进了宫中。
那一扇宫门关了,他们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正厅亮起一点昏黄缥缈的灯。
这冷宫地方偏僻,又荒废了许多年,沈长离遣人送来的装饰都被她扔了出去,不允任何人改动她屋中装饰。
主屋没有丝毫多余装潢,便是靠窗的一张小桌,两把交椅,什么多的装饰都没有,只有一个土陶花瓶,其中插着一簇茉莉。
沈青溯见过不少其他妃子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寝宫,见到这简陋的内室,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知他爹爹为何要让阿娘居住在这般简陋荒僻的地方。
白茸看起来倒是丝毫不介意屋中简朴的陈设,那一扇小轩窗半掩着,对面正是从前那一块荒芜的花圃,她被罚做奴隶时,便住在和从前她在冷宫的时候的生活很相似,那时她在冷宫中也经常种花,如今醒来之后,白茸也经常去过花圃中照料花儿。
外头下了一层濛濛细雨,沈青溯发梢和衣裳都被沾湿了,
窗户没有关严实,有一线冷风吹了进来,吹到被雨沾湿的头发和衣衫上,他本又畏寒,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小龙自觉丢了大脸,失了仪态,鼻尖连着脸颊都红了。白茸瞧他低头遮自己发红的鼻尖,遮遮掩掩的样子,没忍住笑了。
这是沈青溯第一次看到阿娘对他笑,笑起来眼睛弯弯,温柔俏丽的样子,和他以前想象过的一模一样。
沈青溯好强且极要面子,若是在他的朋友面前,早翻脸叫他们都滚出去了不准看了,好在是在他娘面前,他又觉得,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他可以做回自己本来的模样。
“你在这等等。”白茸说。
“嗯。”沈青溯坐在胡凳上。
白茸叫小侍女去备了热水,又吩咐石榴:“去将我平日用的那一只手炉拿来,给殿下抱着。”
沈青溯抱着那暖炉,只觉体温一下暖和上来了。
热水好了,白茸吩咐梨花,叫她去内室拿换洗衣物过来,叫他去泡一泡回暖,顺便把湿衣服换了。
沈青溯换了那一身干净衣裳。
那一身窃蓝的衣裳针脚绵密,布料细腻,这浅玉色的蓝很适合这个年龄的孩子,显得脸蛋圆圆,生机勃勃,光鲜亮丽。
石榴笑着说:“真合身,姑娘做的尺寸可真准。”
白茸进宫的身份并未是沈长离的妃子,石榴和梨花也知道她想法,她只想自由,没有半分想当沈长离妃子的想法。因此,私下时,两人依旧还是只称她当姑娘。
“这是阿娘做的?”沈青溯很惊喜,甚至有几分难以置信。
白茸没有否定,她脸上方才的笑影儿还没消褪,残余了些:“左右在这里无事,瞧着有合适的料子,便试着做了做。”
因为太久没有做过,手艺有些生疏,好在他最近看着开始抽条了,这一身衣裳估计也穿不了多久。
“对了,这个,还给你。”
她白皙的掌心中,躺着的是那一只小小的虎头帽,只是他曾笨手笨脚补好的地方都被重新用绵密的针脚再度缝补了一遍。
瞧着那个陈旧的虎头帽。
不知为何,他鼻尖泛起一股酸意,小孩低着头,努力眨着眼,不让她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她知他天生好面子要强,不喜欢在人前示弱,也不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等他平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