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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时得了几分放心。

她心中劝慰自己,入了这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儿,眼前这人前世可是活得好好的,自己只要跟紧他不要拖累他,一定会安全无虞。

不就是走路么,那山瞧着也不远,有何可怕的??

他能,自己自然也能。

可她却不知,什么叫看山跑死马。

更何况他们如今还弃了马,全靠着金尊玉贵了十几年的两条腿在林中穿梭——

……

梁昀在前领着路,遇到杂草丛生的地,他便折了根断木为杖将左右杂草拨开替她引路,防着阴暗深处的蛇虫。

盈时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跟紧在他身后,生怕被他遗落在这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密林里。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快两个时辰,从天才蒙蒙亮走到太阳一点点升起,升至头顶。

繁茂枝叶相互交织成连绵不绝的碧绿穹顶,将炽热烈阳筛成细碎的光斑。

盈时脚上的履底不过是拿着棉布纳的薄薄一层,往日穿着它也不过是在内宅中走两步,往马车里坐一坐。

哪有在这满山石头夹缝里穿梭的本事?

才只两个时辰,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踏着,足底的缎子就已经破了好几处。

坚石带着棱角,草木也刮人的厉害。

盈时每踩下一步,足底都是火辣辣的疼。

她跟在身后,紧紧咬着唇瓣,蹙紧眉头。

她只将痛苦都咽下,万万不敢麻烦梁昀,想着等他走累了停下来歇息时她再想法子包扎一下。

可足足两个时辰。

盈时走到嗓子干的发哑,眼前晕乎乎的,两条腿走成了棉花,都没等来前边那人一句停下歇息的话。

她中途数次抬头,瞧见远处的山仍像先前那般遥远,一股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过来。

梁昀每一步步伐都不快,显然已经很是照顾她了。

可饶是如此,盈时仍旧追不上。

只不过慢走了两步,她一抬头身前人已经离她很远了。

盈时连忙忍着脚心的痛,急急跟着他,没成想下坡时脚下青石微微滑动了一下,她毫无防备整个人扑倒下去。

扑通——

身后一声闷响,梁昀回头,就见盈时毫无仪态的跌倒在地上。

她不想着重新站起来,反倒慢吞吞撑着地面一屁股坐了下来。

盈时的额头浮出晶莹的汗珠,脸也不知是哭的还是被热气蒸的通红一片,汗水混着鬓角的发湿哒哒贴在脸上。

简直可怜至极。

梁昀这才明白了她的困境,他怔了怔回头来俯身扶她。

盈时搀着他的臂弯,腿变成了软脚虾,几回都站不起来。

“兄长……”她咧下了嘴角,鼻头都跟着皱了起来,一副强忍着哭的表情。

“我的脚好像扭了……”

果然如盈时所猜测的那般,梁昀眉头紧蹙,仿佛有些不愉,嫌弃她。

“哪只脚?”他声音有些冷。

盈时此刻脑袋里已经是一片空白,她脑袋垂着,嗡嗡道:“右、右边……”

梁昀闻言,便蹲下身子检查她受伤的右脚。

顾着男女之别,他却并未褪去她的鞋袜。

隔着单薄的罗裙,男人的指骨准确无误按上她受伤的脚踝。

她的脚踝很纤细,不堪一握。

男人的手掌沿着脚踝一路下去,直到按上丝履包裹之下不见天日的脚趾上。

第13章 同宿

梁昀粗略检查过,便松了手。

“并未伤到骨头。”他说。

盈时闻言,很是松了一口气。

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骨头断了只怕麻烦,便是能妥善处理往后没一两个月也别想下床。

扭伤只三五日便能好转,显然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都这般的疼,连站都站不起来,该如何走山路?

盈时眼角还残留着泪珠,满是无措的攥紧膝上的罗裙。

天色澄明,阳光自枝叶罅隙间筛落,落在梁昀干净的眉眼上,于他面上洒下点点金斑,恰似碎金铺就。

他朝着她蹲下身子。

“上来,我背你。”

盈时一时间猝不及防。

这样近的距离,男人高大的脊背近在咫尺,她却心神恍惚,怎么也不好意思爬上去。

她努力强撑着要站起来,可却又叫自己的倔强吃了亏,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重新跌坐了回去。

梁昀微微偏过头,深眸中隐约有她的影子。他道:“若是耽搁到天黑,这林中只怕都是猛兽出来觅食。”

盈时被他的话吓到了,她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那就有劳兄长。”

少女骨架纤细身量玲珑,一身最朴素不过的罗衣素裙勾勒出身段秾纤合度。

她挽起云袖,纤细的手腕朝男人背脊慢慢攀上去。

男人的肩膀宽厚挺直,肩胛宽,腰身却紧窄,盈时环着他肩膀时,避无可避的脸颊离他很近。

她甚至可以数清梁昀每一根睫毛,同那山峰一般高高挺立的鼻骨。

盈时一怔,她没想过一个男人的睫毛能生的这么长。

浓密,却并不显的女气。

平心而论,这位兄长的外貌当真是十分出色,性子虽瞧着有些冷,可这一路照顾自己从没半句怨言,如今还这般不辞辛苦背着自己——

她该是感激才是。

可——盈时唇角缓缓勾出一个自嘲的笑。

当年她别无他法写信求他时,他却因不合规矩数次退回了自己的信。

最后……甚至亲笔书信斥责自己。

那时,她病重至此,便是盼着他能公允一回,她将他视作自己唯一的救赎,可这人却置之不理。

那几乎成了压倒盈时求生欲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别无法子,只能一日日盼着死了。

时过境迁,盈时回想起此事,依旧难以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抽身回来。

其实也当真是她傻……不然怎么会寄希望于他能挽救自己?

想来也知,梁冀与他是亲兄弟,自己竟还会期待着这人能秉持公正,帮着自己一个外人对付自己亲弟弟?

是了。

梁家这片土地都是烂透了的,如何会养出一个有良知的人?

梁昀愿意无条件的帮助自己,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舍弃一切嫁给了他的弟弟罢了……

盈时克制住自己的痛苦怨恨,尽量将自己的呼吸变得轻缓,不那么凑近他。

可无可避免的,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仔细闻,那香不仅仅是澡豆香,还像是淡淡的药香,嗅起来时,苦涩又清冷。却出乎意料的不难闻。

甚至像有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盈时各种情绪竟一点点被这股香气抚平,甚至叫她一时间忘了许多的怨恨,她只觉得很祥和,又很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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