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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时见他情绪冰冷,便软声试探问他:“兄长不怪我了吧?”

梁昀不回答。

“我白日里越想越觉得难过,兄长这般说我骂我都没有错,我觉得自己做错了许多……我惹乱了祖母寿辰,还惹了兄长生气……”她越说,越有些底气不足。

梁昀依旧是不说话,他鼻尖避无可避,全充斥着她身上的融融暖香,熏的他只觉得热。

若非外头雨水滂沱,他只怕早就远离了这处,出去好生躲避。

盈时见他不仅不回答自己,反倒微微偏头去了另一边,似乎是不想听自己说话,盈时登时更加害怕了。

她唯恐梁昀又来找她算先前的旧账,他若是知晓自己今日去骂旁人家姑娘,且骂的那般难听……

盈时不敢想下去,她窸窸窣窣从自己袖口里取出那个被她保管许久的香囊。

原先想着这个能引得他愧疚的东西要在最危及的关头用上,早上那般凶险境地她都没舍得拿出来叫他愧疚,如今见他一副不吭声的模样,盈时反倒是眼皮子直跳。

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

梁昀察觉到盈时一直低着头,似乎在袖口里捣鼓着什么东西,他静默等着。

香囊湿了水,本就狭小的囊口更是紧窄,盈时伸手拿了好几次都拿不出来。最终她也失去了耐心不藏着掖着了,连带着那个桃粉色的香囊一并拿了出来。

“这东西我一直忘了还给兄长,若非我上午翻找东西时瞧见了,只怕都要忘了……”盈时心中刻意要卖弄,并不着急着说是什么。

反倒是当着他的面,动手将香囊系带一点点扩开,宛如玉莲一般的纤指伸入香囊里,费劲儿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

她的姿势很慢,很优雅,或叫梁昀瞧见了,罕见的口干舌燥。

那东西不大,一从香囊里掉出来就拿她掌心小心翼翼包裹着生怕自己看见,挺可爱。

盈时趁着章平同自己婢女说话背朝着自己的机会,将手朝梁昀大着胆子边伸了过去,胆大包天的粉绵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手背。

梁昀微微闭住呼吸,鼻尖往后仰了仰,并不想被她像一个蠢货一般牵着鼻子走。

他声音干涩,蹙着眉问她:“什么东西?”

盈时眼睫轻颤了下,一下子又怂了,她却执拗的并不回答他的话,握成拳头的手掌慢慢朝他展开,粉白的掌心里孤零零躺着一颗玉扳指。

那是——梁昀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情绪涌动。

“兄长那日替我治病,怎可拿着自己的信物交给旁人?好在我发现的及时……”盈时眼角弯弯,手段百出的讨好着他。

梁昀生平最厌恶诡计多端之人,最厌恶耍小聪明之人,最厌恶……

一千一万个讨厌,真的遇见了这个总爱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的小狐狸,他却是止不住的束手就擒,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嗓音低哑,“你用什么同他换下的?”

盈时适时的微蹙起眉头,闷闷地说:“不过一副耳坠子罢了……”

一副耳坠。

梁昀脑海中尤如走马观花,浮现出自己与她那一路的所有过往点点滴滴。

他那时为了避嫌,几乎都是力所能及的不去看她。

可如今回想起来,他却是清晰的记得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记得她梳的发髻,记得她穿的衣裙。

记得她伏在自己背上打瞌睡时,鼻尖温热的气息。

她的耳坠摩挲过他脸颊时,他的僵硬。

梁昀攥紧的手背上,根骨分明,根根经络浮现。

又听耳畔她仍旧忧心忡忡地问自己:“我也是刚才才想起来的,兄长你不会又以为我是别有心思,故意来讨好你的吧?”

梁昀下颚线紧绷,他声音沙哑而干涩,“不会。我说过我没有责怪你。你还小,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盈时双眸凝着他,她生了一副独得老天爷偏爱的面孔,偏偏总还不自知自己的美貌,卷睫长掩眼中的梨花春雨,嫣红的唇瓣徐徐启合,嗓音却是难过至极:“那耳坠其实是梁冀送我的。不过没了这个我还有他旁的东西做念想,再如何也比不得兄长唯一的东西重要……”

雷鸣划过苍穹,仿佛划开了一道银河。

遽然寂静间,梁昀心间不知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碎裂开来。

第38章 春浪

雨势渐停, 满地枯留寂寥与孤独。

天上落完最后一滴雨,方才的乌云悄然间已经全部散去。雨后的草树苍翠欲滴,天空澄净如洗。

四处静悄悄, 仿佛片刻前电闪雷鸣, 黑云欲摧不过是一场离奇梦境。

盈时将身上的衣袍还了回去,少女藕粉软缎丝履轻轻踩踏着雨后满地橙霞,登车回府。

她的车马消失在视野间, 梁昀收回视线。

这枚玉扳指是梁昀少年时便佩戴的扳指, 算不上名贵之物,却也跟随他多年,一同经历过许多风霜。

不过到底也是身外之物, 梁昀先前做为酬金让出时便权当是弄丢了。只是佩戴日久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后来他好些时日不习惯。

梁昀是一个念旧之人, 他对新的华贵的东西没有丝毫兴趣,他的院中角落一应用品都是经年累月的物件,如今旧物没了他也并不会用新物去代替。

如今,旧物竟是又回来了。

梁昀不急不缓将它重新戴上指节之上,眉心却是慢慢蹙起。

明明扳指还是那枚扳指,他却又觉得与以前全然不一样了。

那枚玉上,似乎沾上了她的气息。

梁昀刻意多坐了一会儿,避开与她同时回府的时间,直到天色将暗, 他才缓缓站起身。

他去吩咐章平:“差人往衡州去一趟, 务必将她的东西寻回来。”

她说那是梁冀留给她的念想。

那便, 如何……也要替她寻回来——

……

梁昀乘着一片黛黑的天空,回到公府。

饶是时辰不早,他刚踏下马车, 便见到老夫人院里的奴婢们几乎排成了队等候在门外。

见到梁昀下车,奴婢们纷纷上前请他过容寿堂去。

梁昀声音很淡,听不出旁的情绪:“祖母还没歇下?”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并不好。尤其是这等阴雨连绵的天,往日这个时辰她该是歇下了。

仆人却回说:“老夫人未曾歇息,一直等着公爷回府。”

暮色昏昏,梁昀一语不发,沉默着往容寿堂踏进去。

外头半明半暗的天,将他身形照的愈发晦暗不明,只见他那身藏青道袍随着走动间衣袂飘飘,身量直挺,鹤骨松姿。

梁昀甫一掀帘入内,坐在临窗塌上的老夫人便是抬眼看过去。

梁昀还未请安叩礼,老夫人已经放下了手中琢磨一晚上的棋,迫不及待便去问他:“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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