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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也停不下来的雨,说:“等雨停了,我去给公爷院里送过去。”

盈时原以为桂娘会劝阻自己,说着什么男女大妨那种叫人扫兴的话,谁知桂娘听了倒是一句劝阻都没有,反倒一副欣慰神色,觉得盈时当真是长大了,做事都比少时有成算了。

小厨房早早铺设了起来,里头灶台什么应有尽有, 盈时如今已经少在大厨房里吃, 除了缺少了什么东西往大厨房跑一趟, 其余时间多是四人在小厨房自己解决的多。

桂娘听了盈时的话,宽慰道:“早该如此,公爷这些时日帮了咱们多少忙。就独独说上回, 我们都找不着您,那日的雨比今日还大,公爷下朝衣裳都没换就去淌着雨水寻您,后头您烧的凶险满府哪个主子过来帮忙了……反倒是公爷,连夜来给您带来郎中,喂药……”

“您推搡韦夫人那回可叫我吓得几乎要晕死过去!那是你婆母,你个老虎投胎的虎姑娘发起火来是一点没手下留情!吓得我一连几日都手脚冒汗,这般大的事儿放在哪家府上只怕都是麻烦,孝道压死人,若是韦夫人要趁机折腾你正好你给她送把柄去!可后头韦夫人事后竟没责罚您。想来也是公爷帮说了的。我心中对公爷自是千恩万谢,公爷是主君,您朝他示好万万没有错的理儿……正巧今早买回来的一对新鲜鸽子,杀了拿去煲汤。”桂娘絮絮念叨。

盈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脑子转了许久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转过头去,猛不丁一下子提高了嗓音:“什么?”

“你说什么?他……给我……喂药?”

“啊啊啊啊!”

……

这日淅淅沥沥的雨水一直不见停,等雨水稍微小了点,桂娘已经煲好了汤水。

炖了足足两个时辰的鸽子汤,盛去大口瓷盅里,香姚端着盅,春兰替香姚撑着伞,盈时落后一步跟在二人身后。

其实,盈时也知晓,梁昀一定不会喝她的汤。

可他无论喝与不喝,自己送过去了便是一份心意。

桂娘说得对,自己冲着梁昀示好,哄好他,比哄着韦夫人简单容易许多,且回报更大。

看啊,自己这些时日犯了许多错事,他没惩治自己,更没告状给旁人,不就是这般么……

主院坐落于公府正中线上,盈时从未踏足过此处。

这日她也知晓规矩,只是穿过抄手游廊立在东角门前便不再往内踏入一步。

盈时目光落在寝房的廊下,却见里头乱糟糟的一团。隔着老远,抬眸便见远处廊下好些婢女四下跪着,哭哭啼啼,章平正是面红耳赤的辩论着什么,也不知那群人究竟犯了什么过错。

盈时听的直蹙眉,只觉得他们许都是成心不想叫病人养病,才能吵闹成这般。

章平同她们争辩,甚至根本没空看到盈时过来。

盈时身边的春兰与香姚两个也没见到这等阵仗,主仆三人立在东角门下,一时间手足无措。盈时也不多话,抖了抖油伞上的雨水,将那抱厦便立着的另一名小厮喊过来,问他:“听闻公爷染病,现下可好些了?”

盈时问的不经心,小厮亦回答的看似有礼实则全是废话,“有劳三少夫人挂念,公爷已经无恙了。”

瞧着里头众人忙碌的模样,仿佛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也不像是无恙。

可他既说是无恙那便是无恙吧。盈时也不多问,只是吩咐身后的香姚将汤送过去。

小厮引着香姚春兰往院里放汤盅,盈时便在廊下停住脚四下张望歇息。

她这还是头一回来到主院里——梁昀住所一砖一瓦都同他这个人很是相同,灰墙黛瓦,不见一丝彩绘,处处冷清至极。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截然不同于其他院中花团锦簇的雍容华贵,这里却处处不见鲜暖花草的痕迹。便是绿植也只是一些松柏细竹,处处透着冷愈阴翠。

松柏穿石绕檐,努力向上生长。清幽的池馆水廊,伴着雨声劈里啪啦的无止无休。

盈时将自己袖口整了整,两个丫头也不知在里头磨蹭起什么来,她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影,索性自己重新撑开雨伞先一步延着游廊慢慢瞧着四下风景,往回走去。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少女玉色的纱裙延着廊下曼妙摇摆,她延着墙角小心翼翼的走着,走在干涸的石阶上,避开侧边扫入的风雨。

久等不来婢女,盈时忽地,却是隐隐听见琴声。

她延着声音缓缓看过去,只见那传来的方向,依稀是……书房?

阴雨天里,主子爷都还病着,奴婢们都躲着雨,谁还有这般的雅趣?

那细微的琴声断断续续混在风雨里,几不可闻。

盈时忽地升起好奇,脚步朝着西边甬道里钻进两步,然而那琴声却随着盈时的一步步迈近,倏然间消失不见。

盈时停站了半晌,仍没听见琴声继续传来,她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景象却是惊诧不已。

与前院不过一墙之隔,这里却是另一番风景。

廊两侧栽满了大片大片垂枝柏与芭蕉,高大的暗蓝色的树荫遮天蔽日,随着风声枝条像是里头藏了人影一般摇动。

淅淅沥沥的冷雨,再配上这等阴暗不见阳光的日子里,不见一个人影。

盈时总觉得下一刻枝条后头就要钻出什么东西来一般。

梁昀也算生的仪表堂堂,怎么院子里全栽种了柏树,芭蕉,这可不是什么活人喜欢的树……像是迎鬼来住的一般。

身后阴凉的风一点点灌入她的后背,盈时总觉得后背寒毛耸立,似乎有种被暗中盯紧了的感觉。

……盈时适时的咽了咽口水,吓得连伞都拿不稳了,急急往回跑去。

可她来时没仔细看脚下路,左右两侧甬道,她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是从哪边近来的。盈时慌不择路选了一条看着顺眼的便跑了去。

却忽地,少女衣裙经过时,廊下那条微阖的门缝忽地被缓缓推开。吱呀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

门缝后,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梁昀直直望着她,不知隔着门缝看了她多久。

他的面上截然不同于以往的神色。他今日仿佛很古怪,很古怪……似乎毫无避讳一般,那双乌沉沉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冰冷地望着自己。

盈时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想到他还病着,人病了,哪里还能如以往一样?自己上回发烧时,又是哭又是闹的,据说连药都喂不进去呢。

盈时越想越是脸红,心中对梁昀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感谢。

她停住脚步,惊讶的‘暧’一声,连忙将自己面上的恐慌收了去。

廊外少女身姿绰约的走过来,她纤弱而美丽,十六岁的年纪,面庞洁白姣美,皮肤嫩的像是蛋清,眼角眉梢已经慢慢绽放出令人心惊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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