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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呈上来的凶器。
一软刃,一袖弩。
软刃锻烧的极薄,不过一手宽,昏暗地牢中仍泛着银光,可见其锋利无比。
“家主,她们便是将这软刃藏与腰带之中带进来的。”
这日河东府如此重视,自然早早就做了万全打算,唯恐宴会之中会混入企图搅乱此场宴会的歹徒。
范阳、振武而来的护卫除了两方亲信,都没几人能携刀剑入内。
可他们却是大意了,这群刺客竟是两方同行女眷的混迹在婢女之中,堂而皇之登入高台。
男女有别,护卫搜查女眷时总不好上手,都是由着府上嬷嬷们随意搜查一番便算了。
谁又能想到去查腰封?再说这软刃如此单薄,藏在绣满花纹的腰封之下只怕也摸不出来。
梁昀此前衣衫上染了血,已经去换过一身素纱宽袍。
浓烈的血腥,牵扯起他额中突突的跳,他强忍着头疼靠着交椅阖着双眸,轻轻弹了一下软刃刃身。
听着清脆的声响,梁昀眯起眼睛。
“振武之地,能得魏博精刃?盟约既已成再无更改之意,你等招不招已是无用,先拖下去行剐刑。”
语罢,他眸光在二人中梭巡一圈,府卫们便一拥而上,不待那人有一句言语重新堵了她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那架势,竟是连审都不审,直接就欲将人活剐!
未久,隔壁暗牢里便发出一声声压抑惨烈的闷哼。刺客被堵住了口,便是连叫也叫唤不出声来。
身为死士,当早就知晓事情败露下场为何。
只是知晓归知晓,如今亲耳听闻前刻还陪同自己同伴,下刻就成为隔壁房中一滩挣扎不过只能等死的肉,总归是不一样的。
另一被押着的刺客眼中渐渐浮现恐惧,挣扎神色。
刺客语气激愤,面容扭曲:“穆国公大人有大量,既已知晓我等是魏博之人,何不留我们一具全尸!”
梁昀颔首,允诺道:“悉数招认,可留你一具全尸。”
“郡王说取你首级赏金万两。若是不能,取梁氏其余人头,亦赏金千两。”
听到此处,府卫皆是控制不住的怒骂:“你混入河东府刺杀,如何还想着能全身而退?魏博只为破坏盟约自己一家独大罢了!他们究竟是如何养的你们这群偏听偏信的蠢货?”
岂料那刺客一听,当即双目瞪大,冷笑着狰狞大骂:“你们倒是成日去骂魏博,你们梁氏就没造孽?谁不知少将军纵打了败仗这些年依旧凭借着梁家功成名就。你午夜梦回可有想起他们亡魂?少将军,你根本不知有多少人恨你!不知晓我们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报应!”
梁昀眸中泛红,眼底隐隐有波澜涌过,他问她:“你是何人?”
“当年你们这群自诩世家出生高高在上的将领,放弃河洛,割让数府,葬送了多少无辜百姓的命!这些年更是苟延残喘只知晓享受荣华!我甚至无需他们来使唤,无需金银,自愿替他们卖命!杀干净不忠不义之徒!杀干净背弃国土之徒,你……你们早晚都会遭报应!”
身后的章平听到她这番胡乱控诉之语,早已忍无可忍,将她堵着嘴押下去。
梁昀坐在交椅上纹丝不动,许久才闭了闭眼眸,道:“继续审,她们究竟是如何入振武范阳的?”
章平心头沉重,道:“是。”
……
梁冀感觉自己的心脏停顿了几息,刹那间——他又重新听见自己如鼓点般密集的心脏跳动声。
梁冀知晓,他又回到了那里,又回到了那个这些时日无休无止困扰自己的噩梦里。
乌云深沉,朔风凛冽不见阳光的冬日。
云雾与白雪交织,白茫茫的天地一色。
四处寂静,穆国公府前的马蹄声,打破了府内的静谧。
冰冷的风鼓动他的衣袍,他浑身的血都凉了。
梦里该是不清晰的,该是一张又一张模糊的人脸,可这里每一张鲜活又明亮的脸……这回的梁冀,拼尽全力想要告诉自己,不要伤害她了。不要再伤害她了。
梁冀,这是你一直喜欢的爱人,你不能关着她了,不能关着她了。
你放开她吧。
她会恨你的,她那样的性子,不会原谅你的,她已经恨死你了……你与她间再没有可能了。
可眼前一切却好像早已来不及。
放眼所望之处,密密麻麻的一片丧服。
那马蹄声终是缓缓停下。另一个他穿着满身狼藉的甲胄,沉重的翻身下马。
战靴踩踏在厚重积雪上,发出清脆声响,脚步却停在影壁前,再不踏入一步。
傅繁被丫头们簇拥着,站的离他远远的,看到他也不敢上前来。
韦夫人则是抹着眼泪,看起来很为这个儿媳的去世而悲伤。
她的那个婢女,忽地推开左右阻拦的人,跑来他身前,双眸难掩怨恨的看着他:“娘子死了!”
“娘子被你们联起手来逼死了!三爷你如今可是满意了?”
娘子死了?
娘子死了?
他心下一惊,明明只是一个荒诞怪异的梦境,可他听闻她死去的消息浑身难以自持颤抖起来。
哪怕知晓这只是一个梦,可仍旧无法接受,他想要上前一步,也走不得。
她明明活得好好的……
那具自己身体的主人却好似十分冷漠,冷漠的没有一丝情绪。
男人的眉眼深邃锋利,双眸阴沉尤如寒潭。天上的白雪落在他鬓发间,竟像是白了头。
那是他。
那是多年以后的自己……
男人听闻阮氏死去的消息,听闻他夫人去了的消息,并没有歇斯底里,痛哭流涕。
梁冀几乎浑身发冷,他亲眼看着那个未来的自己一步步走近棺椁,慢慢垂眼。
不要再过去,她不想看到你,她早就不想看到你了。
可梁冀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抬手将棺材打开。
刹那间风雪大作。
梁冀终于又看到盈时了。
她乖乖躺在棺材里,面容清瘦的模样。
明明她才只有二十四岁,明明,前一刻自己抱着她时,怀里还是那个鲜活又柔软的身体。
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样……
哪怕她继续厌恶着自己也好,继续背叛自己也好。继续同兄长在一起也好……总也好过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霎那间,梁冀只觉天旋地转,浑身打着冷颤,想哭哭不出来。想吐吐不出来。
他觉得头疼欲裂,浑身又冷又热,冷汗涔涔,胸口疼的厉害。
他看到男人猩红的眼。
……
“舜功?”
似乎有人在他耳畔唤他。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满眼的泪,浑身冷汗,竟直直坐了起来。
胸口撕裂的疼痛,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