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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渺与杨老汉直说了一个来时辰,喝光了一整壶茶,最后杨老汉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那便如此定下了。回去我便画了图样来,明儿顺带把你定的车给你推来。”

说完,立刻便带着徒弟逃了,生怕沈渺又冒出什么“顺带”的事儿来。

这沈娘子伶牙俐齿,不仅极会杀价,还会哄人,一口一个“您简直是杨鲁班啊!”、“满汴京,我只属意您的手艺”、“您便宜点儿,回头我还要给您介绍活计呢!”、“便宜不了,那得送点什么才行,我可是您的老主顾了,可不许这样三瓜俩枣地打发我。”

他被绕得稀里糊涂,最后介绍来的活计没见着,白送倒贴的活计倒没少!

杨老汉想着浑身都抖了抖,被徒弟架着跑得愈发快了。

隔日,图样和小餐车都让沈渺很满意,当即便拍了板,找了兴国寺的僧人当中人,与杨老汉及其他匠人一同画押按了手印,立定好了工期、钱款与房屋图样等等细则,沈渺便当着中人的面数出四十贯钱给了杨老汉,他要拿这钱去采买木材、石材、还要烧瓦、烧砖。

沈家造房大业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顾家是头一个发觉这事儿的。

顾婶娘前两日有些咳嗽,吃了两贴药,在屋子里歇了一整日,没出门。

今儿早起便听见对面轰隆隆地响,人声嘈杂鼎沸,号子声嘹亮。开门一看,沈家的后院门敞开着,用木板搭了个斜坡,两个健壮的力工肩上扛着粗麻绳,正在拖拽柱础石。

之后,还有两个力工挑着两担砂石,也进了门。往后还有运泥浆的、石块的,络绎不绝。

顾婶娘惊讶不已:沈家这是要盖房子了?

她驻足看了会子,发现其他邻居也出来了,不一会儿都围在沈家门口探头探脑,后来被个脸皱得像老树根的木匠驱赶了:“起开!别围着了,这有啥好看的,等会要滚木头了!要是伤着了,概不负责!”

顾婶娘认得,这是金梁桥对面的杨家木匠,她家的桌椅板凳也是杨家打的,便好奇地凑上前去:“杨老汉,沈家这是要起屋子呢?”

“这不明摆着么?”

一旁的李婶娘听见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凑上前来问顾婶娘:“这沈大姐儿才回来半拉月,便挣够了起房屋的钱了?你瞧瞧,里头堆了那么多砖,还是盖瓦房呢!她哪来的钱?”

顾婶娘下意识便帮沈渺说话:“嗐,她当初出嫁,老沈给了百贯嫁妆,在咱们巷子里也是轰动一时的了。她虽说从夫家回来了,有些积蓄也是正常。”

“我瞧着不像。”李婶娘撇了撇嘴。若是嫁妆钱,只怕回来那几日便预备造房子了,哪里会等到现在?她心思活络,想起那谢家管事一连来了好几回,而且这几日沈渺也常去谢家,那车夫来接她,她都遇上好几回了!只怕这沈大姐儿的钱,是打谢家来的!

她这是发了横财了!

顾婶娘看她满脸酸气,也皱了眉头:“即便不是,也是人家起早贪黑挣来的。大姐儿回来这段日子,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狗晚。挣下些银钱,把家里烧毁的屋子修一修,也不算什么。总不能姐弟三人,一直住破屋子吧?人家老沈留下几个孤儿寡女已是很可怜了,挣了些钱起屋子又有何好眼气的?都是邻里,都是瞧着这几个孩子长大的,李挑子媳妇,你也莫要太掐尖了。”

话是这样说,但什么买卖能挣这么多啊?这不是好奇么……李婶娘没吭气,最后探头瞧了眼,沈家院子里已经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她又站了会儿,才转身走了。

顾婶娘摇摇头,也转身回了自个家。

顾屠苏也起来了,站在天井里,正拿一条毛巾胡乱抹脸。

顾婶娘上前问道:“沈家在造房子了,你日日往人家大姐儿跟前凑,可知晓?”

“不知晓。”顾屠苏黑了脸,转身就走。

“嗳,你个臭小子。”顾婶娘莫名其妙,“你这是闹什么脾气呢?”

家里在忙,又乱又脏,人又杂,沈渺把钱罐子、湘姐儿、狗以及菜刀都随身带着,留下要读书的济哥儿在家里看顾小鸡和这个家。她出门前给匠人们烧了一大缸子浓浓的茶水、蒸了五屉酱肉粗面馒头,便推着自个新出炉的小餐车出去赶早市了。

她家徒四壁,除了三张床几张板凳一张桌,现下为了供应几十人的饭食,更是连余粮都没有多少,还真不怕有人偷。

除了几张便宜的床架、铺盖、板凳,再没什么东西,贼看了她家,估摸都得捐赠个几文钱聊表心意。

济哥儿虽年纪不大,但看家足够了。

沈渺将她的钱都带出来了,藏在了餐车下头的箩筐里。

今儿早市散了以后,她便预备将家里这些积攒的铜钱都拿去汴京的大钱庄换成银子。铜钱太重,又占地方,储存起来不方便。银价又一向比较稳定,一两银子便值一贯钱,体积小,藏起来也方便。

原本她也考虑过汴京各大交子铺,但听说兑换交子时,每兑换一贯便要扣除三十文的“保管费”,虽说如今官家已发行了“官交子”,还下旨将伪造交子的罪名等同于伪造官方文书,一旦被逮住便送去菜市口砍脑袋,但沈渺还是有点儿不大信任这些最先由商人自由发行的“银行”信誉。

在这个时代,没有比金银更稳当的了。

何况她不是那等需要携带巨款出门的巨贾,暂且还用不上。

还是银子好!

不过银子只是她方便存起来的“定期”,日常开销仍旧还是得使用铜钱。

她思量着银钱的事务,没留意到这小餐车一推上桥,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车打扮得鲜亮,两只轮子,车顶上还雕刻着木质招牌,红漆显眼,大老远便能瞧见。车身上沈渺也钉了蓝布帘子,让济哥儿写上了大大的“沈记饼铺”几个字。

推到原本的摊位上摆着,梅三娘看得新奇,还好奇地过来摸了摸,啧啧称奇:“这是打哪儿打的车?这样好看!案板上还能搁东西呢?真羡慕你,你主意总是一个接一个。”

沈渺便将杨老汉的木匠铺也宣传了一波。

这车不仅瞧着好看,车板上带着凹槽,沈渺那些小罐子、小食盒都能严丝合缝地卡在上头,不怕上坡下坡时倾倒,车板上专门留了个大圆孔,车板下头还有承重的横杆,便能内嵌小泥炉和饼铛。旁边还能置物。

车把上还有挂钩,沈渺挂了个带把手的藤编筐,里头铺了油纸,用来装鸡蛋壳。

沈渺在车板下的横杠上放了个深藤编筐,里头铺了点她自个编的麦秸狗垫,狗垫下是她的钱盒子,狗垫上自然是小狗屁股。她把小狗和这个箩筐都安置在烙饼的炉子旁边,这早上起来,天气还是有些凉,这样狗跟着出摊儿,不怕风也不怕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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