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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婶娘和阿桃刚把几张桌子收拾好,沈渺便自己拿了笤帚来扫地,恰好身边一对夫妇吃完了鸭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看着要走了的样子。

阿桃有眼力见,立马送上热帕子,那眉目憨厚的中年男子擦了擦脸,还把胡子也一绺绺擦洗梳好,才从怀里掏了十文赏钱给阿桃,出声道:“这炙鸭子还剩几只?一会儿全都包给某,某要带走。”

好生阔绰啊!阿桃笑得见牙不见眼,将铜板揣进怀里,忙进后院去问福兴,福兴正专心转杆子呢,抽空看了眼火,回道:“还得等一刻钟才能出炉呢。”

于是遗憾地出来答复了:“郎君,鸭子还得烤一会儿呢,约莫一刻钟,您看您是出门逛逛再回来取呢,还是在店里坐坐?”

那夫妇倒也不急,又坐下:“那我们便再等等。”

说着,那郎君目光又落在那炙鸭图上,还背着手站起来欣赏了片刻,扭头对沈渺称赞道:“这炙鸭图画得传神,神韵毕肖,很有当年范立老先生的风范嘛。可惜老先生故去几年了,没想到……”竟然在这样一间铺子瞧见了。

赏完图,他在角落瞥见了落款。

落款只写了谢九两个字,但盖的压角章却是小篆体“关山”二字,他便恍然了。

姓谢之人不少,但是排行九,又字关山,还师从范老先生的却只有一家了。

原来是谢家人,怨不得了。听闻当年范立老先生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听闻便是谢家公子,只是听说那孩子志不在书画一道,多年来几乎没有画作流出。

沈渺随着他目光看去,九哥儿这鸭子确实画得光看便觉扑鼻香,真得神形兼具,好似鸭子要从纸上跳出来落进盘子里似的,笑道:“是啊,这位画师画得好,您瞧,我们铺子里都是他的画。”

那郎君捻须一笑,也没多说,只是又踱步去看那泡面图示了。

沈渺当初铺子弄好,瞥见空荡荡的墙,其实也想得简单,反正铺子里都是九哥儿的墨宝,便干脆统一风格呗?正好装修好正式开门之前,试着烤了一炉烤鸭,她便让唐二包了十文钱、两只鸭,跑腿送去了书院,跟九哥儿求画。

后来,当天晚上,秋毫便捧着这幅炙鸭图来了,还捎来了九哥儿的回信,上头写了短短两行字看得沈渺直笑:

“十文润笔费收下了,望沈娘子下次再惠顾。”

一旁还盖上了麒麟油汪汪的猫爪印,看来那烤鸭,它也没少吃呢。

等那对夫妇取了鸭子走了,沈渺又等了等,客人终于渐渐走光了,暂时还没客人上门,她便提前关了铺子的门,准备休憩。

观莲节要持续三日呢,沈渺准备明日开久些,后日济哥儿便休沐回来了,她便也准备关门歇一晚,给阿桃他们发点过节费,让大伙儿都能放假出去逛逛去。

她虽然自己卷,但却不卷员工。

咱好好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怎能染上那资本家的邪恶本性呢?其实,即便是谈利润,她上辈子在她那餐饮小公司也实践过,不设置考勤,只要能把工作按质按量完成,几点回家都成,结果工作效率还挺高呢!这正好说明了让员工们能丰衣足食、快乐工作,其实能比压榨他们创造出更多的价值。

她关了门,把人都轰去睡觉去。如今沈家六间房满满当当,唐二和福兴住一间,沈渺找杨老汉打了三套大学宿舍那种带柜子的桌床,用得坚硬的好木料,价格虽不便宜,但结实舒服,给他俩中间拉了帘子,一人一半,互不打搅。

阿桃单独住三间房里最小最边上的那间,沈渺特地给她换了把好的锁,剩下那桌柜床便是给她的,还给她挂了绣着小桃子的窗帘和床帘。

大伙儿也累了一天了,沈家院子的灯火很快熄灭了。但外头还是很热闹的,时不时便有放烟火的砰砰声,路上桥上皆是人挤人。顾屠苏大老远去外城给东楼送了一批酒,这往内城走时都格外费劲,来往人太多,险些没把他的车挤倒了。

幸好车上已没有了酒,他擦了把汗,把车子扶正了。

就在这混乱之中,他猛地在人堆里瞧见了个自己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脸。

油头粉面,头上还簪花,穿个大袖衫子,还摇着扇子。

顾屠苏在人群中看了又看,确信自己没看错。

荣大郎?他怎会在此?

只见他匆匆下了桥,似乎丢了什么东西,一头钻进河边茂密的篙丛里去了。

顾屠苏眯了眯眼,转了转手腕子,一把拿起土车子上用来垫酒缸的破麻袋,悄然跟了上去。

大姐儿被休孤身回京,在他们家受了三年鸟气不说,还得睡这没人伦的东西和他那老咬虫亲娘中间!这欺辱人也得有个限度!顾屠苏嘴上虽从没有提过,但早在梦里将他子孙根踩断好几回了!

他竟还有脸到汴京来?

既然他自个送上门来,非狠打他一回不可!

第61章 随波去了

汴河畔篙草蓊郁, 高过人顶。

荣大郎满脸晦气不耐,用力拨开这些割人的草叶,脚重重地踩进松软的泥地里。

他与郑氏进城来看灯, 才走到外城的济民桥便挤不动了, 他故作体贴地单手护着郑氏,另一手又牵着老娘。心里生埋怨地想,他也是苦命,顾着俩拖油瓶,这般举步维艰地往前挪。

若是生在富贵人家, 哪用得着机关算尽?

忽然,不知哪儿来的冒失鬼大呼小叫地举着被烧着的灯迎面冲撞过来, 吓得人人惊叫避退,这混乱之中, 也不知谁的胳膊将郑氏的发髻撞得散了,连头上金簪都被撞得掉下了桥。

郑氏顿时哭得不成样子,哭嚷着要去找,说那是她亲娘留给她的陪嫁, 丢不得,无论如何也丢不得。

这不缺心眼么?知道是这样的日子还戴这样贵重的东西出来!真是个没用的棉花棒槌。

荣大郎满心不情愿,尤其今夜出来看灯, 荣大郎为了省些茶水钱,没让郑家几个碍事儿的老仆跟来,否则也不用他亲自去寻了。

但他面上还是瞬间忍住了不快, 拍着胸脯道放心, 一定给娘子寻回爱物,替她擦泪又多多温言宽慰了,便让荣大娘先领她去边上那家清静些的小店坐着等, 他自个下去寻。

荣大郎一心想着,下来做做样子,薅两片叶子贴身上,脚下沾沾泥,消耗些时辰,便推说实在寻不着再回来。明儿叫郑家那些当奴仆的,自来寻。

风一阵阵拂过,激得这些巨大的篙草四下摆动,投射出来的阴影像一片片风中涌动的黑雾,沙沙作响。

荣大郎心里嘀咕渗人得很,低头钻了进去。

正想寻个石头坐着,略挨个两刻钟便回去,谁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

像捕猎的山兽,正蹑着脚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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