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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声荡入了宫禁之中,快到巳时了。赵伯昀也不耽搁了,换上朝服,哼着吃饱喝足的愉悦小曲上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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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悠悠荡荡,一声接着一声穿透晨雾,也回荡在杨柳东巷屋宇之间,沈渺一开门便卖了三只烤鸭、四碗汤饼、六碗羊肉汤,果然天一冷,热乎乎的汤汤水水比夏日好卖多了。
她又去陶窑定温酒小炉子了,手捏土陶,不拘什么形状,反正只要巴掌大小,下头能点一小块炭,上头能放一壶酒就成了,捏得如何奇怪都无妨,要得便是那等古拙的味道。而且一小块炭即便烧完也还有余温,慢慢能温一个时辰了,食客白天夜里来吃酒,酒便不会冷了。
卖完了早上这一波,正好铺子里没人,沈渺留着阿桃守着铺子,便进了后院与福兴在灶房里熬鸭血粉丝汤。
烤鸭卖得多,斩下来的鸭头、鸭掌和鸭内脏便也利用了起来。鸭血鸭肠鸭肝鸭胗鸭掌鸭头不仅自己能吃,还能与猪头肉一起卤,当下酒菜卖。
有些食客不爱吃鸭架,只要烤鸭,那剩的几副鸭架也被沈渺留下来熬汤了。鸭毛也是,她全都收集了起来,先挑了些长羽给湘姐儿做了毽子,其他的她洗干净、晒干后攒在麻袋里了——回头得了空,便将这些鸭毛去除杂毛,留下柔软的绒羽后填入被褥和冬衣中,一定很暖和!
总之这鸭子浑身都是宝,没有一点儿浪费的。
福兴正将新鲜的鸭血撒入少许盐水,缓缓搅匀,等它凝结。身后那只汤锅里,鸭架子熬的鸭汤,已熬得乳白浓稠,正在冒着小泡,翻滚着汤水。
沈渺慢慢地下两把细若发丝的“银光米索”进去,等那粉丝瞬间软身,吸纳了鸭汤,变得晶亮剔透,鸭血也好了。
福兴小心翼翼,将凝固的新鲜鸭血轻轻拨入。
鸭血殷红,遇热愈发嫩滑爽口,入口即融;鸭肠鸭肝福兴也早已洗净备好,肠切段、肝切片,焯烫至脆嫩相间,这俩不能烫太久,老了便不好吃了,看着一变色、一卷曲,立即出锅。
撒上胡荽、青葱和姜丝,淋些许香油,鲜香之气直钻人肺腑。
这道汤几乎是福兴一人掌勺完成的,大宋此时市井里早有“鸭血米索汤”了,他便也会做,沈渺只是偶尔出声提示些细节,都不需时时亲力亲为。
济哥儿和谢祁晨跑回来时,鸭血粉丝汤已经好了,福兴在给大伙儿分汤,沈渺亲自在煎水煎包,灶房里弥漫出来的热气和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自打谢祁来教济哥儿简单的拳脚,砚书便很机智地随身多带一套衣裳出来,这样谢祁便不用麻烦来回了。
砚书嘿嘿地心想,这样自己也能顺理成章蹭沈家的饭了。
谢祁借了济哥儿的房间擦洗换了身干净夹棉衣裳,出来时便见沈渺在饼铛上煎肉馒头,煎得馒头底渐黄,抬手淋上水面糊,飞快地盖上锅盖。
她做饭时十分专心,谢祁隔窗静静看着,不自觉便露出笑意来。
估摸着闷煎到水将干,底部变得焦黄,撒一把葱绿碎、芝麻粒,再煎少顷,直到馒头底脆面暄,便能盛出来了。
水煎包刚煎好趁热吃是最好吃的,沈渺端着大盘子,出来喊道:“吃饭了吃饭了!都回来吃饭了!”
砚书已经乖巧地摆好了碗筷和桌椅板凳,还擦了一遍。
湘姐儿和陈汌被雷霆和追风拖拽着跑回来了。
陈汌腿已经拆板子了,恢复得特别好,现在跑跑跳跳,一点儿也看不出曾经跛过脚,现在每天他都去遛狗,顺带熟悉熟悉腿。
仨月没走过路,刚拆了板子时,陈汌愣是扶着墙走了两日。
今天的朝食是一人一碗鸭血粉丝汤、两个大肉煎包,瞧着简单,但这样秋风瑟瑟的时节吃起来特别舒坦,喝一口鲜香爽滑的热汤,再咬一口上浓下焦的煎包,谢祁吃完真是从头暖和到脚底板。
他空肚子和济哥儿跑了一大圈,的确饿了。
沈渺见他吃得急,还怕他吃不饱,关心道:“水煎肉馒头灶上还有呢,九哥儿要不要再添一个?”在她眼里,九哥儿这岁数放在后世,还是能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呢,多吃些才正常。
不等谢祁张嘴回应,砚书已经率先端起了他装肉馒头的小碟子,站起来一本正经地道谢:“多谢沈娘子,奴还想要吃一个。一会儿便让奴来帮有余收拾碗筷吧。”
谢祁瞪了他一眼。
有余不知道他说什么,只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便转过头冲他傻笑,砚书只好也冲她咧嘴,两人便对着傻笑个不停。
满桌人都被他逗笑了,唐二忙起来进灶房给他取了个底部焦面大的,抬手揉着他的脑袋,脱口道:“砚书跟我那小老弟儿一般大,瞅着俺就稀罕。”
沈渺瞄了唐二一眼,见他提及弟弟的神色并不凄苦,看来已是放开胸怀了,便也放心下来。唐二先前在观莲节那晚上与福兴喝了个大醉,沈渺放了烟火回来,福兴倒在房里呼呼大睡,唐二却默默地抱着大水缸掉眼泪,哭得没声响,嘴里小小声地喊着小娘。
沈渺过去推推他,他却不松手,对着那水缸颠来倒去地说话。
从他喝醉后吐露的那些话,沈渺才猜了个七七八八,原来,与其说唐二是被后娘卖的,不如说是他自愿的。
他那后娘才比他大八岁!他爹死了,他那后娘便想领着自己亲生的幼子去投奔娘家舅舅,但办完丧事,一穷二白,仨人路费都凑不齐。
“……实在走投无路了,偏这节骨眼上俺弟又病了,咱们仨的衣兜合起来竟比脸都干净,药钱付不起,被药铺伙计扣在铺子里不让走,俺小娘抱着起烧的弟弟急得直掉泪,于是俺便说了,让她把俺卖了吧。”
“俺爹死了,其实俺就算偷摸走了,不管她也行。但俺又愣看不过眼,临了还是想给她留点儿钱用,至少给她和老弟换够路费、药钱和两件棉衣,否则天寒地冻,她娘俩走不到家便冻硬邦了。”唐二醉眼迷离,对沈渺絮叨絮叨,又笑起来,只是比哭还难看些,他是容长脸单眼皮,一笑眼睛便只剩一条缝了,他声音低下去,“这样最好了,硬跟着她也是拖累她,没俺这便宜大儿在身边,她日后哪怕带个小的也能嫁人。”
沈渺这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她先前听牙保说唐二是被后娘卖了的,还觉着奇怪呢。他那么大人了,都成丁了,哪儿去不了?
如今算是解了惑了。
但隔日酒醒,唐二便只字不提了,福兴、阿桃谁也不知他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沈渺更不愿多话,权当清风过耳,什么也没听过。
在她出神的时候,济哥儿正跟谢祁打听下月院试的事。
这府试放榜才没过时日,衙门口又贴了院试的日子了,惹得满大街都在议论今年的增科取试的事儿。不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