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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的并不仅仅是刀法,还有命理相学的十六种术数,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他那一团乱麻的掌纹之中,透着层层命劫。
一个劫数应在今年,本是因他和雷损的对峙而起,却以一种怪异的方式被化解开来。
另一个劫数,应当应在五年之后……
“你想起来了多少?”
苏梦枕下意识地答道:“全部。”
“那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师青若握住了他那只半蜷着的手,迫使他看向了自己,也看向她那双鲜活到炽烈的眼睛,“自我再次来到这里后,我一直在谋求金风细雨楼的势力。”
苏梦枕只觉掌心一烫,甚至有一瞬分心在想,所谓十指连心的说法,或许并没有错。在这一刻,被师青若抓在手中,何止是他的手,还有他那颗在艰难跳动的心脏。
他徐徐吐出了一口气,牵拉着肺腑间的刺痛,“所以你在最开始,就向我索要风雨楼在迷天盟中的卧底。”
那是他们第一次达成的交易。
“是。”师青若答道,“那并不只是因为,我身在一方乱局之中,必须要有人手助力,也是因为,我需要金风细雨楼的人。”
苏梦枕的眸光一动,饶是此刻略有心神失守,也不妨碍他的头脑在这电光石火间飞快运转,也将师青若告知于他的消息全部拼凑在一起。
“你说的需要,是不是没有那么严格?”
她先前并未加入金风细雨楼,只是需要风雨楼在迷天盟中的卧底听从她的指挥,这足以证明,这其中没有那么苛刻的判定。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她已从苏梦枕这里听到了一句明确的答复,短时间内她没有接手金风细雨楼的希望,仍不见她的脸上有任何一点气恼。
她只是在听到苏梦枕的这句问话后,郑重地回了个“是”字。
苏梦枕心中已有几分明悟:“说说你的要事吧。”
秋风自玉塔之上的侧窗吹入,在窗棂间带起了一阵呜咽声响,却始终吹不散那裘衣包裹中的两点明火。这个坐在他面前的姑娘,虽也曾柔弱得只有美貌,却早已在这短短数月间,长成了一座为人挡风避雨的屏障。
“我想要泼皮风的指挥权。”师青若定定地凝视着苏梦枕的眼睛,说出了一句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出的话。
这是一句换了谁来说,都得被点评“狂傲”的话。
泼皮风这个名字,听来很有市井之气,却是金风细雨楼中最为重要的一路人手。否则也不会由五大神煞之中的刀南神统领。
这支队伍并不只是特殊在他们是一路精英,还特殊在,他们比起江湖人,更像是一批受过专门训练的……士兵。
朝廷之所以能放任这些武林人士在汴京脚下喊打喊杀,决出个胜负来,正是因为风雨楼和六分半堂都有这样的队伍,能在必要的时候出借给边防军事。
而现在,师青若要借用这样的一支队伍。
她说了下去:“不只是泼皮风,我还想要借用风雨楼的铁工、竹工、藤甲工以及木工……说句直白的——”
“我要做这武林之中的群龙之首。”
苏梦枕没有即刻答话。在这白塔之上,因杨无邪已退了下去,也告知了帮中众人不要上来打扰,听到这句豪情壮志的,只有他苏梦枕而已。
一个人太狂,绝对不是件好事。当说话之人尚且年轻的时候,更是如此。
可先前师青若问他想起了多少的话犹在耳边,不断地提醒着他,说出这话的人,曾经被他临终托付了金风细雨楼,正是对他而言最为重要,也最能信任的人。
群龙之首,或者说是这武林盟主,以她的手腕与心智,并非一个无法企及的空衔。
她担负得起这样的责任,也正能凭借着这一出,顺理成章地让风雨楼帮众提前俯首于她的面前。
“攘外必先安内,如今是时候了吗?”苏梦枕沉吟许久,方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师青若回答道:“起码比起先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合适得多。”
“北方的金人本不是汉人的对手,不过是因皇权与相权之间的争斗,加上先帝的放纵,才以最快的速度成长了起来。但即便如此,他们仍在一旁窥伺,甚至要向京中的神通侯送来乌日神枪这样的重礼。”
“如今傅宗书与南王密谋败露伏诛,林灵素詹别野身死,汴京内外众人欢庆,朝堂风气为之振作。或许有人会觉得我们办事温吞,仍要花费数年的时间来整顿人手,可我们偏不这样做!”
在师青若的眼神中,苏梦枕读到了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信号。
当风雨楼中铁工打造的武器,竹工藤工打造的护身宝甲,都不需要用在和六分半堂的对峙之中时,当那些前来京城里看个热闹的江湖侠客还未返程之时,为何不能振臂一呼,为北伐助力,为扫平北方的威胁尽一份家国天下的责任!
这是最好的时候。
她可以不要苏梦枕的金风细雨楼,但她需要得到苏梦枕的支持,拿到这份指挥权。
“当今天子有进取之心。”苏梦枕开口说道。
这短短九个字的回应,从某种意义上也已表示了苏梦枕的态度。
师青若平静地接道:“我从息大娘与赫连小侯爷那里,也听到了些北方近来的消息。”
苏梦枕叹了口气:“但你应当知道,江湖人不全如泼皮风一般适合上战场。”
师青若道:“可我只是要做武林盟主,又不是要做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而且——”
“我比你适合这个位置。”
苏梦枕是个天生就适合当首领的人。他刚刚接手金风细雨楼的时候,为了从迷天盟和六分半堂的围堵里杀出一条血路,不惜做出些毁誉参半的事情,但当他坐稳这个位置后,帮中兄弟谁人不知,他是何等阔达又有底线的脾性,也让金风细雨楼在风雨之中屹然伫立。
但即便是苏梦枕也不得不承认,若论洞察人心,统御群雄,师青若做的不会比他差,反而因她的身体康健,在这样一个要害关头,远比他要有说服力得多。不知不觉间,她聚集起来的势力,虽然仍有后患,但也隐隐有了盖过金风细雨楼的迹象。
“我比你适合这个位置。”不是她据理力争的慷慨陈词,而是一句事实。
她挽起鬓边头发,轻握住他那只手的动作依然轻柔,还带着一股令人着迷的魅力,可对于此刻的苏梦枕来说,他已坠入了那一团不息的明火当中,像是能从这沸腾的温度里,仍能借取一线继续燃烧的力量。
“我与你说起过,”他转头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我祖父苏行远和我父亲苏遮幕毕生的心愿,就是收回应云五州。若非此事外泄,惹来金人追杀,我也不会为天下第六手所伤,自襁褓之中便身带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