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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婵那一掌正中?自己胸口,重重咳出了声。

谢砚起身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嘴边,“早晨起来,怎这么大的火气?”

姜云婵平日情?绪都压抑着,偏早起有些起床气,语调也不似平日温顺,“倒该问世子作何一大早戏弄人?!”

谢砚很无?奈指了指窗外,“已经过了晌午了,怎么都叫不醒你,我又有何办法?”

谢砚一贯卯时起身,练完武,处理好朝堂和府邸的事,又陪姜云婵睡了个回笼觉。

她难得好眠,本不欲叫醒她。

可再不出门,怕是要耽搁正事,谢砚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我很无?辜。”谢砚失笑。

姜云婵才?不信,“难道世子就没点私心?”

“有一点吧。”

“……”

姜云婵怎么也无?法把这样一张无?欲无?求的脸,与方才?那流氓行径联系在起来。

她憋着一股气,可不敢骂他,连连咳嗽起来。

谢砚赶紧坐在她身边,帮她抚着后背顺气,将自己的手递到她眼前,“给你打?回来可好?”

谢砚本也不是故意?撤手,只是这些年习惯性防备,结果?倒让姜云婵伤了自己。

姜云婵并没什么兴致与他争论这些小事,恹恹摇头,“我不碍事了,世子等我一盏茶的功夫,别耽误了正事。”

说完,便起身梳洗去?了。

谢砚望着自己落空的手,眸色晦暗下去?。

*

到了傍晚,暮色渐浓,两人?戴了帷帽,坐马车从?侯府后门出了府。

姜云婵没想到谢砚要去?的竟是刑部大牢。

她自是不能入内,便先在玄武街附近看?花灯。

谢砚这边随狱卒到了地下牢房去?探望谢晋。

谢晋数罪并罚,注定死罪,故而牢房的条件极差。

幽深、潮湿,只有巴掌大一扇天窗透出光来。

斑驳的光点在静如死灰的空间里摇曳,形如鬼魅。

谢砚踱步走到最深处的牢房时,只见一身材佝偻、蓬头垢面?的囚犯缩在墙角,颤巍巍伸手取牢笼外的破瓷碗。

“看?来兄长在牢里过得不错啊!”

一只金丝云纹皂靴踩在了瓷碗上,将碗里馊了的肉饼踩翻在地。

随即,几?只老鼠吱吱窜过来,叼走了肉饼。

骨瘦嶙峋的人?僵硬地抬起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只混沌的眼,“谢砚!是你害我!”

原本谢晋就算是死囚,好歹也是世家子弟,不至于连饭都没得吃。

可自从?他入了刑部大牢,烂肉、臭肉、老鼠肉……日日送来的都是肉饼。

谁会?对肉饼如此执着?

那必然是谢砚还记得小时候与狗抢肉饼的日子。

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真小人?!

“谢砚!”谢晋如狂怒的兽扑在栏杆上,龇着牙,“抢姜云婵是你刺激我做的!囚顾淮舟是你怂恿我的!军饷的事也是你故意?爆出来的!你想我身首异处,你好歹毒的心思!”

“论起歹毒,我可比不上兄长。”谢砚漫不经心轻笑,蹲下身来,与他对视,“兄长不是还诬陷我在南境养兵吗?”

“不是诬陷!你跟章总兵早就勾结上了对不对?对不对?!”

谢晋坐在牢里回想起自己在南境的日子。

谢砚常送家书、物资给他,当初他还道谢砚当真将前程过往一笔勾销了。

如今才?知家书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实际上他在与南境总兵暗通款曲!

这些个乱臣贼子,以他为媒介意?图扰乱朝纲,其心可诛!

“当初你向?爹提议我去?南境,根本不是想我建功立业,是想拿我做棋对不对?”

谢砚的棋布得够早的!

谢晋被他戏耍了足足五年!

谢晋越想越气,睚眦欲裂,“当年你祖父豢匪为兵,天南地北的马匪皆以他马首是瞻,四?处滥杀无?辜,才?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要不是爹看?在往昔情?意?,保了你和你娘的性命,你们的尸骨早该挫骨扬灰了!如今你还想效仿你祖父吗?”

谢晋怒气腾腾的声音响彻牢房,像海浪一般汹涌且强悍。

谢砚立于风波中?巍然不动,末了,微扬眉梢,“管好你自己。”

谢晋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得胸腔起伏,快要炸了一般,“我要面?圣!我要参你养兵!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多日不见,兄长怎还是这般冲动啊?”谢砚摇头唏嘘:“你在南境多年,任何东西都是从?你手上传递出去?的,要真查出什么?你能脱得开关系吗?”

“我……”谢晋一噎,“反正我也死路一条,不如拉着你一同去?阎王面?前辩个明白!”

“想玉石俱焚?私自养兵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兄长忍心看?着全?族赴死吗?”

“那又如何?”谢晋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只想谢砚死!

谢砚则不紧不慢从?衣袖里抽出一份脉案,递到谢晋手上,轻敲了敲,“那就一起死吧,他也得死!”

清灵的敲击声回荡在空旷的牢房中?,格外清晰,叩击人?心。

谢晋神色一凝,望向?脉案,上面?记录着宋金兰的喜脉。

他的夫人?已经怀孕三?月有余了。

这是谢晋第一个孩子,也会?是唯一一点血脉。

若是谢晋执意?同归于尽,那这点血脉也保不住了。

他怎能?

他不能……

谢晋如坠深渊,瘫坐在地上,讷讷摇头,“我不揭发你,你就会?照料我的孩儿吗?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伪君子?”

“因为,你没得选。”谢砚掀起眼眸,威压逼人?。

一个穷途末路的囚徒,有什么资格跟他谢砚谈条件?

他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谢晋十分无?力地了悟了,抓住栏杆,逼视谢砚,“谢砚,不是只有你有心腹!我已掌握了你豢兵的证据,将来我身死,你若敢动我孩儿一根汗毛,我的属下就会?将证据公之?于众,让你替我孩儿陪葬!”

“兄长多虑了,我怎会?伤一个无?辜孩童呢?”谢砚端得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模样。

据闻前段时间,净真师太的儿子石头被他送去?了书院。

据闻,他从?不为难无?辜孩童。

谢晋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传闻是真的了。

“你还想我做什么事?”

谢晋心知他这二弟亲自来一趟,绝对不是与他道别这么简单,“你有什么要求直说吧。”

“兄长临了,倒越发英明了。”谢砚十分赞赏,丢了纸笔过去?:“写封遗书吧,就说:你想念南疆并肩作战的弟兄,想埋骨南境为北盛守国门。”

“谢砚!你未免太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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