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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数一数二。他行礼谢赐,坐下后不及喝茶,捧接过那封和书细阅良久。

阁中一时只闻翻纸之声,陈勍几次轻觑谢澜安。

荀尤敬读罢,依原样将书信折入信封。而后又是沉吟半晌,方对皇帝缓缓道:“陛下,左传有言:戎狄豺狼,不可厌也,宴安鸩毒,不可怀也。臣以为北尉此计,是欲以些须帑币,令大玄掉以轻心,消融勇武,出小利而图大谋,不可轻信。”

陈勍听到连荀尤敬也这样说,不禁慢慢锁紧眉头。

“朕便不明白了……”陈勍背起手,稍显焦躁地在御案前走了两来回,“若说他们勒取我朝币帛,还可以说别有居心,但眼下是北胡损耗他们的国力,来丰实我朝的国库,一损一益,我朝能有什么损失呢?”

“至于祭酒担心的朝中心气怠惰,”陈勍说着,又不禁看向谢澜安,见她神色严肃淡泊,声音低软下来,“朕可以保证,决不会因此迷心乱智,会降旨继续勉武练兵,以备不虞。”

他就像一个窝在墙角挨打太久的孩子,好不容易等到强壮的敌人突发急病,向他服软,面对拱手送上来的求和礼,怎么能忍住不取。

这不止是钱财而已,也象征着南朝百年来最大的扬眉吐气啊!

谢澜安皱眉启唇,荀尤敬忙用眼神将她的锐气压了一压,心平气和地与皇帝说:“人心如水,难以以尺平,以斗量。陛下须知,我朝原本便有崇尚浮靡无为的弊病,是这一年来着力改革,荡浊致清,风尚才稍见扭转。一旦举朝上下得知,北尉求和输币,那么试想上下官僚才绷紧起来的心思,会不会再次松懈?”

陈勍略有意动,荀尤敬两眸清亮,起身拱手:“而为了得胜而刻苦训练的万千兵士,一旦确信不再打仗,那么训练时是否还能和从前一样勤励?

“且不说,尉人愿纳朝贡是真是假,即便成真,北朝坐拥河洛平原,天下粮米十占七八,三年五载的纳币,掏不穷它。尉人只出钱粮,又非自断手脚,令人忌惮的骁勇战力仍在!等他们缓过这口气,再征养精蓄锐之兵挥师南下,到时我朝以怠惰之兵应对,还有胜算吗?”

这番话看似是站在谢澜安这边,其实是荀尤敬清楚他这关门弟子的锋烈脾气,怕她操之过急,有心用柔缓的方式,弥缝君臣关系。

北尉来信不怀好意已是毋庸置疑,若陛下与含灵真起嫌隙,岂非正中了敌国下怀。

荀尤敬活到这把年岁,也能理解少年天子的心情。令北尉求和纳币,是连先帝、高帝都未做到的大功业,陛下正值年轻气盛,能不趁机张扬一番吗?

这个时候,便须臣子慢慢劝导,令其明白其中利害。

“……祭酒的担忧,朕听明白了。”陈勍沉默半晌,压着眉睫道,“可北尉想缓这口气,我朝得了好处,兴民利国只会治理得更好,不是吗?天下苦战久矣,怎么就不能坐下来谈呢?不管成与不成,两国之交,总不好置之不理,否则传之天下,北尉求和,南玄却欲战,使朕的子民听到了,难道就不心生怨怼?到那时,便是我们不占理了。”

楚清鸢暗地皱眉。

遥想百年前胡人马踏中原,血涂洛阳,又与谁讲过道理?开启不义战的本是对方,与贼寇讲仁义,无异于愚蠢。

不过此地没有他说话的余地,楚清鸢忍住未语。

其后一个时辰,中书令、鸿胪寺卿、兵户两部尚书等大臣也受诏匆匆陆续进宫。

新年余留的喜庆,就这样被北朝的一招无理手打得烟消云散。商讨的人一多,心思便更繁杂了,大臣们分成两派,鸿胪寺卿出于政治考量,支持皇帝的做法,不管有枣没枣,先遣节去打一杆子,不管怎么说,都是逞我大国威仪的好机会。

中书令却大皱其眉,不赞同轻易出使,以防北尉有诈。

兵部保持中立,而户部尚书不用想都是支持和谈的——无他,可以获得进项了嘛。

“谢中丞年前清田后,倡议免去三吴的三年田税,又借百姓种苗,如今京仓的粮储半数都不剩了。加上修葺宫室、会试修建贡院、会试后开宫宴赏赐新科进士、报销女学子盘缠……还有大司马索要的军费,青州的军需……”户部尚书直接给在场诸人算起了账。

中书令看不上眼地皱眉,谢澜安直接打断:“户部是给皇上管家的,不是哭穷的。我问尚书,假如北朝今年上贡,明年推辞收成不丰,以牛羊充数,如之何?又假如明年上贡,后年突以奇兵扰边,又如何?”

谢澜安冷峭的目光转向陈勍,“就为了不知底里的变数,我们便要赔进一个公主吗?”

“中丞原来是介意此事。”

户部尚书自忖看透了谢澜安的想法,她自己是个女子,一路来多为女子谋福利,涉及公主和亲,自然要站出来拦阻一番,才好彰显自己慈悯怜女,收买人心。

户部尚书转头看向鸿胪寺卿,后者立即道:“这也简单,伪朝信上并未点名求娶谁人,只要是皇亲中尚未出嫁的贵女,都——”

“不行。”谢澜安说。

鸿胪寺卿一噎,见谢澜安面容皙冷,知晓这是位难缠惹不起的主儿,囫囵着给自己找补:“其实……汉时有充宫女为和亲公主旧事,郡主金尊玉贵,那不如选——”

“谁都不行。”

这四个字里隐含的专横,直接打断了和亲这条路。

陈勍终于忍不住轻拧眉心,看着谢澜安,委婉地说:“含灵,你莫要如此……迂腐。若能以一女换取两国相安数载、百姓安居,朕相信那和亲之人也会心甘情愿的。”

霎时之间,谢澜安淡恹一笑,便连火气也没有了。

牺牲的不是他,他怎知别人心甘情愿?

啼妆寒叶下,愁眉塞月生。君王有勇意,何用王昭君!

用一个人换取天下人太平的便宜事,她历经一百年,也从未见过。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谢澜安身上,她却垂眸说了句貌似不相干的话:“北朝有高人哪。”

楚清鸢心中陡地一动。

原来如此。早就听说北尉的国师智谋非凡,尉朝在经历几场大损失后,一定会研究谢澜安这个人。连楚清鸢都清楚,谢澜安心性高傲,又疼惜女子,之前她开创女子科考,被骂作无天无祖宗,尚未肯退让一步。而今的“公主和亲”,无异触犯了她的底线,她是不可能同意的。

然而……胤奚身姿笔挺地立在宫阶下,摩挲着刀柄沉思:站在皇帝的立场上,以区区一女换取北国来朝,大显威名,何乐而不为?尉人赌便赌南朝臣强主弱,必会因这一封信产生分争。

这是一场,针对大玄君臣设下的离间局。

“二哥不进宫吗?”天光黯淡,谢晏冬在新枰斋的廊庑上,身披一领轻薄雪毳望着北边,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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