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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名女卫的扈从下到来,连忙立直了身子,随即又躬下去见礼。

谢澜安进馆,命文掾找出标注最细致的中原舆图,铺陈案上,不假他人之手,在那密密麻麻标记着尉国地名的羊皮卷上寻找。

终于,在秦州武阶郡治下,她找到了那个芝麻粒大小的黑点。

原来在秦州……这也说得通。北尉皇室行此逆天之举,也要避忌些,不可能放在繁华中心城镇,引发争议。武阶郡在边远的西南边,再往南,便是大玄巴郡的嘉陵江了。

嘉陵……

谢澜安指尖落在那条纵向蜿蜒的江河线上。她可以遣一支精锐,由此江溯流而上,潜入北尉边境,待芝麻镇起乱,便现身救人,捅破拓跋氏的残暴面目,再由谢丰年带兵在丹渊口接应会师。

至于人选,肤光胜雪的女郎弹了下袖,眼前浮现方才才在她这儿开过一回屏的家伙。

各地的常驻守备军不能擅调,唯有凤翚营宜守宜袭,机动性最强。

可是仍有些细节需要考量,比如这一世北尉的六镇兵提前造反,皇室为泄愤,也可能将生祭的地点放在怀朔、柔玄等六镇中选择,若是那样,潜入芝麻镇的营队便会扑空。

还有救人的时机把握,倘若玄军露面太早,尉人的铡刀还未落下,那些镇民自然不信朝廷会屠戮同胞,说不定会反戈击敌。可若等尉人开刀见血,罪恶是无从抵赖了,却要用无辜生命做注脚。

北尉平民的性命,不也是性命吗?

再进一步,就算玄军顺利救下了镇民,不将他们带离当地,等待他们的犹是灭口的屠刀。若要带离,军队行速,妇孺行缓,如何将这一万人全部带回江左?一个接应不及,那些精锐将士的命,不更是性命吗?

再想想。

谢澜安慢慢卷起图轴,透过复道望向挂在当空的金乌。谢含灵,再仔细想想。

她坐拥江左,调动八方,看似比两年前依附庾太后的时候运用权力自由得多,她可以在一国之内大刀阔斧,但想要涉江而行,翻覆风云,接下来的每一步,却必须走得更小心。

治大国如烹小鲜,身在其中,才越发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秋婵等四名女卫候在庭中,仰望着那道临窗沉思的身影,不敢高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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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云校场的枫叶仿佛一夜之间落了霜,白马寺外的白梅竞相开放。其后两月无事,边关暂且平稳,与西域的互市有序地推进着,朝内初仕的进士吏员处理公务渐入佳境,数名女官在阁臣的冷眼中也渐渐敢于发声,磨合日见圆融。

期间谢澜安让胤奚带兵往广陵道与江湘道分别跑了一趟,提出昼伏夜行,裹甲衔枚,一日至少行三百里,不惊当地守备的要求。

胤奚以为女郎有意练兵,领命前往,山水兼程地砥砺,赶在腊祭之前回到金陵复命。

腊月初八的腊祭,是一年到头重要的岁终之祀。天子还在“养病”,这个重大的责任,自然便落到了摄政相国的身上。

初八这日清早,谢澜安朝服明肃,外罩日月星辰十二章纹氅衣,乘宫辇来到太庙前。

她代天子入太庙,拈香敬祝,腊祭百神。

几名阁老叉手恭立在后,偶尔交换个眼色,见证着立朝以来第一位走进大庙的女人,却是无人提出异议。

新年已经翘首可望,老百姓会在这一日酿酒生火,煮腊八粥,人们用烟熏走老鼠,清扫灶台,向神仙祈祷来年的丰收与福气。

宫里则在祭祀过后,在乾元殿设宴,群臣咸集。

华灯与簇锦相辉,谢澜安毋庸置疑地坐在首位上。北府褚盘、褚犀也参加了这场宫宴,这是褚盘接任大司马以来,第一次参与如此高规格的朝宴。

虽说至今在许多人眼里,不管褚啸崖身后功过几何,唯有他才是“大司马”的代名词,但褚盘在淝水战中的出色表现,还是不免让许多人对这个承袭北府衣钵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胤奚避让北府,没有出席。

同样缺席的,还有入冬体弱的百里归月。

不过此二人尽管低调,群臣却不会等闲视之。郗符就曾当众说,此二人一个有将星之兆,一个有隐相之资,左辅右弼,皆非池中物。

好事者听闻,同好脾气的郗家老爷戏谑,说令郎的拍马之术旁人真是拍马难及。

何则?既然这二人是王佐之才,那么他们襄辅之人,自然便是帝王之姿。

灯燎华彩,不及座首女君俊眉星目的璀璨;珠玉锦绣,不及她袍上钩龙镂凤的流纹。谢澜安含笑举杯:“丰年多黍多稌,高廪为酒为醴。今晚不论秩序,大家且满饮此杯。”

她的光采令人不敢久视,众臣称诺,起身同饮一觥。

“微臣等敬祝女君!”

一觥罢,筵席西侧响起一片清婉悦耳的女子祝酒声,原是来自女官的席位。

这些娘子们也是今晚筵席的亮点,只因她们身上的服饰别出心裁,既非平日里沉闷的朝服,也不是襦裙飞髾,而是采用了谢晏冬的提议,用精致的彩玉带束出圆领裾袍的腰身,下头的膝襕又分出裙褶,头上戴着莲冠与闹蛾,刚柔并美,材貌兼备,行走之间便成一道风景。

用谢四小姐的话说:“女儿家做了官也不必舍弃闺阁的美丽,为何非要像那些男人整日灰扑扑的?”

半殿老臣半殿新。

谢澜安含着笑容放目望去,满殿气象,青蓝冰水。

宴到后半晌,殿外突然燃放起烟火,一簇簇流光旖彩,次第不绝,却非内庭提前准备的节目。

僚臣们好奇观望,未见其人,先听一道意气风发的声音传进大殿:“称彼兕觥,万寿无疆!阿姊万福金安,丰年来迟了!”

从荆州大营赶回来和父兄与阿姊过节的谢丰年,得知宫宴还未散,直接策马入宫,为阿姊准备的烟花也索性命宫人们就地燃放,大家同乐。

他还给谢澜安带了两只自己猎的香獐,分炙就酒最是味美。

谢澜安佯怒,数落他纵性无礼。谢丰年嘿嘿地摸着鼻子告罪,不以为意。

自然有那打圆场的、赞谢小将军玉树临风的、殷勤让座的,将宫宴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这且不算完,筵散后回府的路上,精力旺盛的谢丰年挤进谢澜安马车,商量着回去后要拉着全家再吃一席,再喝一轮。

他拿出一套说辞来:“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可不尽兴?”

胤奚等在阀阅下,待谢澜安一下马车,便将手中镶了风领的大衣披拢在她薄氅外面。

呼吸相近,他闻到一片暧暧的梅子酒香。

“女郎饮得尽兴。”他轻捏了下谢澜安的手指,关照她脚底下的路,夜下呵出一口浅淡的白气,倒是清爽。

谢澜安眸中泛着赩赩水光,转眸轻睇,笑笑说:“可惜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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