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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灼然霞举,意若凌飞。

她对着从石头城赶回的二叔,才要开口,戎袍未换的谢逸夏摆摆手。

“玄白口条清楚,事情我都听明白了。”

“人是你教出来的,你知道他要做什么。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超出二叔预期了吧——”

谢逸夏倜傥一笑,那是属于为老不尊的长辈的纵容,“我也略知一二你要做什么。”

胤奚身陷西北,竟想出到吐谷浑补充粮草的主意。

而澜安放弃济州,瞄准关中,意图将西北疆域打通。

都这么年轻气盛。

可那轻的,是生死虚名,盛的,是浩气河山。

谢逸夏注视着侄女,忽然问:“还记得你第一次换回女装见我,说过什么吗?”

有我在,家乱不了。

谢澜安眼风冲淡,静了片刻展开折扇:“有我在,国乱不了。”

谢逸夏蓦然大笑:“有这句话足够了!打!你想怎么打,叔父便怎么支持!虽然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但总比让我空等到七老八十无力挥鞭强吧。朝内眼下无患,粮足将勇,那几个年轻锐勇的带兵苗子,我可是一直让刘时鼎操练着呢。”

谢澜安看着比她还豪迈好战的二叔,怀疑他没把玄白转达的话听全,忍不住说:“丰年受了伤……”

“欸,这小子一直被人捧着,也到了该历练的时候。倒是你,要做好两线作战的准备。”

谢澜安失笑。她的衣袍被映出暗焰流动的光泽,极目北望,仿佛就能看见沐浴在同一片夕阳下的洛阳。

“陷入两线作战的是他们。”

……

“两线作战?”

西北上元夜,急雪满貂裘。仓促搭起的简陋军帐里,寒风呼啸得变了调子。

高世军灌了口刮喉的烧刀子,看着对面的人,重复着反问。

胤奚屈着长腿坐在胡床上,身上罩了件散絮的旧貂裘。他抬指刮蹭唇髭上冒出的青茬儿,就着微弱的火苗,将临时画在苫布上的简易地图推过去。

余光扫过高世军手里的酒囊。

这样的气候下行军,一口烈酒是最快暖过身子的办法,但他有他的军纪,凤翚军行军时滴酒不沾。

“我们现在处在一个峦冈群里,地形深浅不一,不利骑军冲锋。赫连朵河的军队在我们东边五里扎营。”

高世军不咸不淡地睨目:“那又如何?”

他们离开翫当县后,到如今算算又已急行七日,路线正是按照胤奚坚持的那样,一直向西。

回到在翫当县争执的那日,高世军问胤奚要一个说服他的理由。

他知道这个南人很聪明,聪明人不会给自己找死路,但是想要合作,灵光的脑子必须共享。

而后,高世军听见胤奚说,大玄与吐谷浑签订了互市盟约,他带兵符,可去吐谷浑借粮。

“你连个口信都送不出去,你们的国君怎么知道?”

高世军拥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认为他在说鬼话,“在大尉,军旅发生这样的失误,你这一营就是废子了。为了给一记生死未卜的废子兜底,去和另一个国家谈判?连昏君都不会做这样的事。”

“你根本不明白,”胤奚当时露出一个高世军看不懂的笑,“若我这颗子,能盘活一个边角,还能带出后手,我的国君自然舍不得将我剔出棋盘。”

自然,最终让高世军决心赌一把的,不是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而是另一件让他更为费解的事——

在撤出翫当县之前,这姓胤的叫人敲锣将城中百姓引到街面上,而后看似随意地问那邱县长:

“咱们这城里,应该够一万人吧?”

当夜,足有一千多翫当县民主动跟随他们撤离!

第135章

道理说穿了, 其实很简单。芝麻镇镇民的凄惨就那么血淋淋的在眼前,城门外军队战鼓声就那么轰隆隆的在耳边,就算再不信杀人祭神说法的人, 腿肚子也要转筋。

守家待业的跑不了, 光棍一条的还跑不了吗?谁人不怕死, 谁敢赌自己不是那一万个倒霉鬼里的一个?

但高世军自己起兵创业, 最知道征收兵源的难处。

他带领镇兵一路从河北到河东, 别说一呼百应了, 沿途百姓对他们是避之唯恐不及,一年也不过纳进千八百个流匪而已。

故那日之后,高世军看胤奚的眼神就有些玄乎。

漏风的军帐里,胤奚道:“将军应当发现了,尉军已辨认出我们是两拨人,针对我们采用不同的战术。对战凤翚军时,欺我营兵无厚铠战骑,以强劲冲锋的斩阵战术来攻,大口鲸吞;对上六镇军, 则了解你这老对手硬桥硬马的打法,分散游骑以游弋袭扰为主, 化整为零, 小口蚕食。”

如此一来, 无论凤翚营还是六镇兵, 都打得很辛苦。

或者说, 他们一直在挨打,区别只在于折损人数的多与少。

每一次与尉军接战后,胤奚都会根据新得的经验立刻调整下一场相应战术。凤翚营兵丁是有数的,个顶个的金贵, 若一场鏖战伤亡者百不足五,便算小胜了。

因为缺马是硬伤,加之带领一大批民众一同撤退,所以很难在得到补给前,扭转以寡敌众的劣势。

胤奚在遇到谢澜安之后一直太顺了,他一路胜仗打下来,军中前辈都愿意捧他夸他,道他是天生领兵的好手,令得胤奚自己有时也不免生出踌躇满志之感。可从白水河到陇边的这一路奔逃,就如同一盆兜头浇下的凉水,没有让胤奚萎靡不振,反而令他更加清醒。

必得出其不意,迎头痛击尉军一下子,打溃他们势如破竹的冲劲!

鸾君刀横在膝头,胤奚开始往刀柄上缠绕布条。

他对谢澜安写的《北将谱》倒背如流,上面记载,赫连朵河一口龙雀大环在握,是越打越疯,越胜越勇的类型。然而这半个月以来,他连这位敌方主将的影儿都没看到。

上次问高世军,这位关中大行台的老对头一语道出缘由:“啐!那个龟孙半瞎,前些年就抢过老子军功,做惯了稳坐中帐最后摘果的事。见没见过猫戏耗子,他在等我们陷入绝地呢!”

那么胤奚判断,“下一次对战,赫连朵河依旧不会亲自下场。”

高世军抄起酒囊灌了一口,没再问“那又如何”,默默琢磨着胤奚的话。

他一向是靠打野战、打硬仗熬资历的,这几场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滑头仗,打得他心头直窝火,一不小心,还容易陷进敌军伺隙而入的罗网陷阱。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身侧多了一支作风打法与起义军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以灵活与奇招见长的军队。

沉思片刻后,高世军侧眸:“你是说——”

“如果,”胤奚摘下身上裘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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