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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前头的料是路上波折,没能送到金陵。
她手里这把竹质坚粗却打磨圆润的折扇,便是随书信一同传回的。
信上禀明,他们已顺利到达吐谷浑,与韩火寓与禁军会合。胤奚出示印信,与吐谷浑礼节使接洽,接收肉酪菽粟,及青骢马五百匹。
“君与西域使原商定以五成关税,换马千匹。然吐人狡黠,以八百病马充数,奚自专,索要五百良驹。
“臣领五百骑破万卒,非大捷不足以报君不弃之心。
“河西沃野千里,民疾苦不聊生。奚每见此,辄忆昔时北胡割我朝半壁,今立军状,必亦割它半壁还以颜色!稍慰女君雄心伟志之万一。”
说完了正事,下文铁骨铮铮的笔调油然一转。
“女郎好睡否?梦中可有美狐郎解闷?阿奴夜梦神女,巫山云台,醒后衾冷,寸心灼然。
“奴百战未疲,惟情不能已已。愿言则嚏。”
如果你在打喷嚏,那便是我在想念你。这样肉麻兮兮的话,是小狐狸能说出来的。
可落在纸端,墨迹流秀,也不免添了几分缱绻情思。
谢澜安指尖抚过“情不能已已”几字,并不知有许多凶险战况,胤奚都没有写在信里。
比如与赫连朵河的第一次正式交锋,赫连朵河为报前辱,合围盟军。那一战足足困了胤奚十日,最后靠着高世军悍勇才拼死突围。
又如他在吐谷浑补充粮草后,带军折行向北,占据水洛城作据点。护城河未挖完,又遭尉军强袭。胤奚为保孱弱百姓,死守城门,弦绝矢尽,他与池得宝以臂力托起吊石板令百姓撤避。敌退后,他整只右手血肉模糊,伤可见骨。
当时胤奚满身凶戾,眉头都不曾一皱。
等到伤口结痂,拆下纱布,男人却盯着不复细嫩的手背良久。
他轻声说了句:“女郎,痣没了。”
千里之外的胤奚恐怕同样不知,谢澜安在夜阑人静时,将他的那封信看过无数遍。
……
谢澜安长久地凝望北方,久到褚盘以为女君寄思于远方之人,可观望那一身天日凌表的气度,褚盘又觉她仿佛在揽目整个中原。
“赫连朵河没在胤奚得到补给前堵死他,”谢澜安收回视线,回身往山下走,清泠的嗓音透着凛意,“此刻凤翚军与骁骑军接应,赫连朵河便是进退两难。”
谢丰年已闯进了关中的后院,直逼秦州,胤奚又在陇右站住了脚根,联络河西,赫连朵河若想回防,胤奚便会在他屁股后狠咬一口,他若留在西边耗下去,丰年的枪尖可不知退为何物。
当初她在内阁提出,用让利吐谷浑的对策给胤奚争取时间,换他为朝廷争取空间。
半年时间,他做到了。
照此发展,北尉东面虎牢关、南面汉中、西面关山被大玄三线合围迫进,也并非不可能实现。
褚盘也看到了战报,眼里绽发光彩,缓步随行在谢澜安身后,道:“伪朝也学得聪明,察觉我朝对他国将领的风格了如指掌,便换上新将应对。可惜,他们缺少历练的年青将领,不敌谢少将军神锋锐意。荆州军势如破竹,攻破长安计日可待,末将提前恭贺女君了。”
谢澜安回头看他一眼。
这位褚少将军可比他老子知情知趣,能屈能伸多了。
褚盘一脸坦然,任谢澜安打量,开口请战。
说实在的,与他同龄者皆在外辗转厮杀,一封封战报传回,看得褚盘心也发痒啊。
“将军赤心为国,我晓得。”谢澜安淡笑道,“你的兵练得很好,京城门户要靠你守,责任至重。至于发兵指北,会有机会的。”
话是这样说,谢澜安却还不是将谢逸夏放在石头城镇守着京畿?看似是设在内线上多一重保障,实则,也是对这位执掌重兵的褚家后人留有后手。
褚盘唇边露出一抹无害笑容,无论谢澜安怎么说,他都全盘接受。
谢澜安阅过兵,打道回京。
路上她在马车里,对贺宝姿交代:“回去让何羡核对下一批发放的粮草,还有,又近年中了,吏部考功不要耽误。”
贺宝姿在车窗外放缓骑速,压身说记下了。
她小心地往女君眼下看了看,轻声道:“离回宫还有段路程,女君小憩片刻吧,您这一个月都泡在兵部……”
谢澜安提扇抬手,贺宝姿立刻噤声。
前线仗打得凶,谢澜安遥领不能亲临,至少内政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能出错。
明年便是第二届恩科,先时北伐的消息传出,各州寒窗苦读的书生心怀忐忑,想形势严峻,估计明年的策考要泡汤了。谁知随后,朝廷便宣布策考如期举办。
与南朝书生安心备考,女郎安心备嫁的安平景象不同,北尉关中一带的居民,惶惶终日,都在传南人的军队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有些富贵人家连夜清点家当,逃往洛阳避祸。
尉迟太后当庭发了火:“大行台到底在做什么!兵力增了又增,百里余的后勤运输线供着他,半年过去,还未歼敌!”
陇西未平,汉中又起风波。朝廷以陪都长安为重,连发数道令,诏赫连朵河回援,谁知赫连朵河接令不行,迟迟不回。
满朝文武不敢作声。
尉迟太后耳上的东珠折射出幽冷光芒,移目落到中庭。
马道人跪在地上,两股瑟瑟。仿佛预感到将要落在身上的命运,他猛地一抖,伏地大呼:“太后明鉴,太子殿下明鉴,草民冤枉啊!草民一心只想治愈陛下……”
“住口!”
尉迟太后悔不当初,若不是这个道人提出生祭万民,又如何给那谢含灵可乘之机。“来人,将巫道拖出去,斩首祭军旗!”
“不……”马道人仿佛看了到霍霍铡刀的寒光,心胆俱裂。他在石火须臾里搜罗着一切保命的办法,忽然,灵光一闪,涕泗横流地爬行向前。
“太后莫杀我,我、我有一术,可召阴兵助大尉杀敌,千真万确!”
“大胆妖道,还敢胡言乱语!”国师厉声喝断他的话。
马道人被禁卫军往外拖行,口中犹在呼喊。龙座上的拓跋亭历忽道:“且慢,什么阴兵,说来听听?”
“太子殿下。”拓跋昉变色,“‘阴兵过境’不过传说,行军者操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岂能信鬼神之说?”
“真的有,真的有!”马道人如抓住救命稻草不停磕头,“太子殿下救命!”
拓跋亭历浅蓝色的瞳仁光华幽隐,在某个角度下,透出诡异的妖冶。
他噙笑转望尉迟太后,神情里含混着孩童的天真与储君的从容:“军国大事当集思广益,只是听一听,也无妨碍。祖母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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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南麓下的黑石硖,地势崎岖,状如喇叭,易守难攻。
这日